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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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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着，唐宋松了手，顾钧挣扎着从水里探出头，呛得直咳嗽，唐宋假模假式地伸手拍他的后背：“长点教训吧，小同志，哥可不好惹……”

拉长了音的惹字还没说完，顾钧缓过来了，忽然身子一沉钻到水里，趁其不备猛的扒下唐宋的泳裤，泥鳅似的游出二十多米，然后踩着水钻出水面，伸手晃了晃明黄的泳裤。

“对不住了哥，小同志我先走一步！”说着，抓着泳裤越游越远，眼看着就变成海浪上漂浮的一个小黄点了。

“我靠！他丫什么时候学会游泳了！”唐宋脸上顿时黑了，想追上去，j□j凉飕飕的，不由得夹紧了双腿，一阵咬牙切齿：“顾钧，你大爷！”

*

顾钧朝自己猛扑过来时，陆展容还在浅水区玩挺尸呢，忽然面前黑压压一个人压上来，害得他心里一慌咕咚咕咚灌了两大口海水，好不容易再度钻出水面，身上就挂了个一百来斤的重物。

“大外甥，你舅舅脚抽筋了……”顾钧在他耳朵边奄奄一息地吹了口气。陆展容掰了两下他绞得死紧的胳膊，没成功。

“小舅舅，你要把我勒死了！”陆展容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喊顾钧舅舅，顾钧应声送了点胳膊，陆展容保持着背着他的姿势朝岸边游：“你泳裤挡着我脸了……”眼前黄澄澄的一片，陆展容颇为无语：“你没看海滩立着禁止裸泳的牌子吗？”

“你什么时候见我穿过这么没品位的内裤？”顾钧不屑。

陆展容心说我什么时候见过你的内裤了？随口挤兑一句：“偷别人泳裤比裸泳更龌龊。”

“死小子你皮痒了是吧？”

“皮不皮痒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海水喝着挺骚的。”

“……”顾钧被噎得难受，所幸很快到了海滨南岸，他脚底一接触到地面就单脚跳到沙滩上，坐在地上开始掰抽筋的那只脚。

已经是傍晚，太阳变成巨大的红球，洒下的余晖给海滩镀上一层暖橘色的晕彩，天空被晚霞点缀的斑斓，从蓝色到紫红，再到橘红，明黄……好像打翻了的调色板，颜色艳丽得让人移不开视线。陆展容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在顾钧身边坐下，发现他还在和自己的左脚较劲。

“我帮你吧。”美景让心情很好，陆展容难得乐于助人一把，他单膝跪在沙滩上，把顾钧的脚抱在怀里，使劲儿掰他的脚趾头。顾钧的脚很大，和他的身材成正比，脚掌硬硬的，是长年跳舞磨出的老茧，脚趾和踝骨都有很多细小的伤疤，像是他刻苦练舞的勋章。

“你也跳过芭蕾？”抓着顾钧的脚趾，柔软的手心可以明显感觉到对方脚趾头上的硬茧。

“啊，从小练，不少年呢！”夕阳给陆展容镀了一层金，顾钧低着头，可以看见他脸上细小的绒毛，发着光。

“我妈年轻时是中央芭蕾舞团的首席，我爸曾经是演员，现在是编导，我这根正苗红的，不学多说不过去？”顾钧的语气是很随意的，但这件事却不想他嘴里说的这么轻松，反而一直以来都是心里的一块芥蒂，想起来就添堵，也许是封藏了太久，要么不开头，一旦开了头就发泄的心情有些收不住，竹筒倒豆子似的竟然前前后后说出段故事。

顾钧四岁开始学芭蕾，十六岁进市舞团，两年后作为重点培养对象被送到国外学习，在家人和外人眼中，都是要继承他们顾家衣钵的，中央芭蕾舞团的男首席。但这一切都从顾钧回国开始被推翻了，他在国外认识了比大他十岁的秦迪，也是现在T大舞蹈学院南院的院长。

在秦迪的影响下，顾钧发现舞蹈的乐趣不单单是技术技巧本身，更多的在于舞种的融合与创新，传统的芭蕾舞显得过于古板，秦迪改编的现代芭蕾却随意的多，不是《天鹅湖》这种有故事情节的舞剧，而是侧重在表达意境、情感、心理活动，服装更轻便，动作也更富于变化。顾钧被这种理念吸引了，秦迪到T大任教，他就跟着考入T大，加入秦迪的新舞社团。当年T大舞院还只有古典芭蕾，民族舞，国标舞寥寥几个专业，秦迪带来了新思潮，向校董事会申请增设现代舞，街舞等等专业，一时引起了T大的一场大讨论，在不少老一派舞蹈教授眼中，秦迪完全是在胡闹，是歪门邪道，还拐带走了顾钧这棵好苗子。在跟着秦迪办社团的这段时间，学校里一些顽固派的教授用学分做威胁，让跟着秦迪做社团的学生无一例外地挂科，顾钧家里收到的告状信跟雪片似的，他跟父母也在专心学业还是钻研新舞蹈之间争执不断，后来他父母干脆使出杀手锏，不给他学费和生活费，但是这也没把顾钧从这条路上拉回来，反而让他和家里的关系日益紧张，甚至决裂。

他毕业那一年，秦迪带着他的社团抗争了四年，终于说服学校，不仅设立新专业，还建立了南院，秦迪升了院长，南院不少教授都是他的好朋友，当年和他一起办社团的学生也大多留校任教，也包括顾钧。但事业上的成功不代表家庭生活圆满，顾钧在T大教编舞也五年了，逢年过节却一次家都没回过。

故事很长和曲折，但是讲故事的人却都是一句带过，很快就讲完了，反而是听故事的人沉默了很久，似乎是回味不过来。

顾钧拍拍陆展容的头，他不指望一个小孩能理解自己当时的坚持，只是大海的开阔，晚霞的恬静，气氛的宁谧让他蠢蠢欲动，想给自己也卸一卸枷锁。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事业有成早就证明了自己没有误入歧途，当年家人利刃一样的挖苦在心里刻下的伤也早就慢慢不药而愈，他没那么在乎了。这些话说出来，不会疼，反而让人轻松。

“真替中央芭蕾舞团庆幸，你没去给他们当男首席。”顾钧脚已经恢复了，陆展容拍了拍他的小腿。

顾钧当这小子又在嘴上占便宜，颇为无奈地看着他，却听见陆展容继续说：“比起一个对古典芭蕾没爱的首席演员，显然编舞老师更适合你。”

陆展容想了想，手指捧起沙子，又让它们从指缝里滑落：“想让别人爱看你跳舞，你首先要爱上自己的舞蹈，这是你教我的；让身体跟着心走，感情会教给你怎么跳，这也是你教我的；舞种不分高贵低俗，把舞定性的，是舞者的脑子，这还是你教我的……”陆展容抬起头，亮晶晶的眸子干净的像一湖水：“这句话虽然是我第一次跟你说，但我相信你一定听过好多次，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陆展容眨眨眼，手掌撑在沙滩上，稍稍凑近顾钧：“顾老师，你教的很好嘛！”

夕阳下，看着少年水一样的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的影子，顾钧心里没来由的软了一下，在他察觉之前，手已经就着揉陆展容头发的动作摸到他的脸颊，年轻的肌肤极好的触感让他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搭错筋，立刻掐住肉，拽了一下。

“我说你小子怎么这么可爱呢！”顾钧眯起眼睛，那样子就像是在宠家里没长大的孩子，这毫不意外的遭到了陆展容的反抗，他挣开顾钧的魔抓，气呼呼地揉着脸，瞪着这个没正形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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