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雨大,您还要入宫去,宫中不是有饭食么?您何必来这儿。”
内知絮絮叨叨。
“这么些年,我对云京无甚眷恋,唯有这儿的馄饨不一样,”张敬被扶着到了油布棚最里头去坐着,他打量着四周,“这摊子十几年了,还在,也是真不容易。”
“奴才去给您要一碗。”
内知说着,便去找摊主。
“再要一些酱菜。”
张敬咳嗽两声,又嘱咐。
那摊主是个三四十岁的男人,手脚很麻利,很快便煮好一碗馄饨,内知将馄饨和酱菜端来张敬面前,又递给他汤匙:“奴才问过了,他是原来那摊主的儿子,您尝尝看,味道应该是差不离的。”
张敬接来汤匙,只喝了一口汤,神情便松快许多,点点头:“果然是一样的。”
“贺学士应该再有一会儿便到了,有他与您一道儿走,也稳当些。”
内知望了一眼油布棚外头,对张敬道。
张敬吃着馄饨就酱菜,哼了一声,“我又不是老得不能动了,走几步路的工夫何至于他时时看着?”
“大人诶,贺学士他们多少年没见您这个老师了,如今天天想在您跟前又有什么不对呢?他们有心,您该欣慰的。”
内知笑着才说罢,却听油布棚外头有些声响,他一转头,见赶车的两个小厮将一个青年拦在了外头。
“做什么不让人进来?”
张敬重重搁下汤匙。
内知忙出了油布棚,拧着眉问那两名小厮:“干什么将人抓着?”
“内知,他哪像是吃馄饨的,我看他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咱张相公,看起来怪得很呢!”
一名小厮说着。
内知才将视线挪到那青年脸上,不禁被他那双眼睛吓了一跳,青年却一下挣脱了那两个小厮,一只枯瘦的手在怀中掏啊掏,掏出来一封信件。
“给张相公。”
他竟还作了一个揖,却像一个僵硬的木偶,看起来颇为滑稽。
内知只见此人浑身狼狈而他手中的信件却没有沾湿分毫,且平整无皱,他想了想,还是接了过来。
“家荣。”
听见张敬在唤,内知赶紧转身。
青年一直盯着那内知,看他将那信件递给了张敬,他才如释重负般,趁那两名小厮不注意,飞快地跑入雨幕里。
“大人,说是给您的,但其余的,他是什么也没说啊。”
内知听见小厮们惊呼,回头见那青年已经不见,心里更加怪异。
张敬取出信来一看,他平静的神情像是陡然间被利刃划破,一双眼盯紧了纸上的字字句句,他的脸色煞白无血。
内知看张敬猛地站起来,连拐杖都忘了,步履蹒跚地往前走了几步就要摔倒,他忙上去扶,“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张敬勉强走到油布棚子外头,急促的呼吸带起他喉咙与肺部浑浊的杂音,他紧盯二人:“他是哪儿来的?!”
一人老老实实答:“小的问了一嘴,他只说,他是雍州来的。”
雍州。
这两字又引得张敬眼前一黑,胸口震颤,他将那信攥成了纸团,蓦地吐出一口血来。
“大人!”
内知大惊失色。
将将赶来的翰林学士贺童也正好撞见这一幕,他立即丢了伞飞奔过来:
“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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