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城人有句口头禅:叫花子也有个年。意思是有钱无钱,过年的时候是一定要回家的,过年讲究的就是一个团聚。
欧阳俏的公爹怎么说也算是洪城有名气的成功商人,怎么可能过年不回家呢?燕子当然觉得奇怪了。
“他说他忙呗,说一开年就要忙着搞什么促销,过年就不回来算了。”欧阳俏说。
乔中明的爹两年前就在邻市开了个家俬城,洪城这个老店生意比较稳,平时乔妈协助管理管理就行了。邻市的新店,生意不算太好,乔爸得全力以赴。
“再忙不也得回来过年嘛,又不是相隔几万里。不会是外面有情况了吧?”燕子问。
“那老头外面不是一直都有情况的嘛,我婆婆都不管,关我屁事。”
“不是,我觉得过年都不回家,那这个情况应该是比较严重的。会不会是家外有家了?”燕子提醒道,“男人在外玩一玩也就罢了,要是动真格在外养了小,那性质就不一样了呢。”
“不知道,管他的。主要是我也管不了。”
“也是。”燕子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真的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和往年一样,年三十的中午,燕子和顾城就收了摊回老家过年。顾城开上他的三蹦子,载着一家四口,《扬鞭催马运粮忙》的音乐声一响起,三蹦子飞奔而去。
大年初二,燕子准备去娘家拜年的时候,顾小青回来了,带着男人张旭和她儿子希希。这倒是让燕子挺意外的,因为张旭也来了。自打兄妹俩合伙做生意闹了矛盾之后,顾小青几年都没回来过了,更不要说张旭了。
上一次顾爸突然病倒,顾妈也不知道男人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怕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顾小青见不到她爸最后一面,便通知了女儿顾小青回来。
当时顾爸的情况还没有好转,他对燕子说:“顾城就兄妹俩,长嫂如母,我希望你能大度点,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计较了。兄妹还和以前一样和和睦睦,家和万事兴呢。”
公公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燕子还能说什么呢?再说了,兄妹闹矛盾都是因为利益,也不能说都是燕子对。在财产方面,燕子确实占了便宜,尽管农村大多这样,但并不等于这就是对的。公婆平时对燕子的好,燕子也不是不知道。如今公公命在旦夕,就那么一个心愿,燕子还能不从么?她自然只能答应了。
没想到结果顾爸屁事没有。
但燕子总不能说:“爸,你现在没事了,我和顾小青之间的恩恩怨怨还得继续到底吧。”
顾爸的病情缓和过来之后,燕子也只能和顾小青维持着表面的体面。好在顾爸没事之后,顾小青很快又回去了。
哪想到这大过年的,他们居然又回来了。
既然他们大老远的都来了,燕子自然也不能转身就回娘家。换以前的话倒也没事,问题是现在这个关系那么微妙,她要是走的话,肯定会让顾小青有想法,公婆也会跟着难受,她都答应了公婆不再计较过去的。
其实大家都知道,有些事儿发生了就发生了,再回到从前是不可能的了。但人在江湖混,有些东西心知肚明就好了,没必要非得去戳破了让大家难堪。好比一个臭鸡蛋,只要壳不破,那就不会有异味散发出来的。
顾小青在,燕子也就不走,这样也是给公婆面子。反正,在老家燕子也不用干活,就当在家休息两天了。
燕子直到顾小青走了才回娘家拜年,都初四了呢。
初四就初四,反正初六才营业,又不是新嫁的女儿回门,早一天晚一天的也没事。
可燕子做梦也没想到:弟媳阿春正在和弟弟闹离婚。
只见爹苦着一张脸,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娘则在一旁唉声叹气。
“我弟他们年前就回来了呢,怎么也没听你们说呢?”燕子问妈妈。
“大过年的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影响你们的生活。”妈妈叹气。
“好好的怎么闹离婚了呢?”
“应该是外面有人了吧。”妈妈叹道;“外面不早就风言风语说她外面有人了吗?”
“唉,我早跟你说过不要让他们去外面打工,你不听。外面人多诱惑大,我弟又是个傻的,阿春难免不变心。”燕子抱怨。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问题是我说了又有什么用呢?你弟只听阿春的啊。”
“唉,也是,我弟哪是阿春的菜。”
事已至此,燕子也没有办法。她还是希望能够让阿春断了离婚的念想。弟弟都三十大几的人了,又是个傻的,这要是真的离了婚,想要再娶是不可能的。就算能够再娶,大概率也只能娶个傻的了。可再娶一个傻的回来,不就得再多养一个人了么?现在父母年轻还能帮撑着一点,以后父母老了呢?光想一想,燕子都觉得好可怕。
燕子找到阿春,想要说服她留下来,劝道:“阿春,我觉得你还是得冷静再考虑考虑吧,组成一个家也不容易。李明傻是傻了点。但是他勤快肯干,啥都听你的,你看,因为你的领导,你们现在的日子过得不也挺好的嘛。”尽管对阿春有着一肚子的不满,但燕子还是尽力给阿春戴高帽子,“儿女也教育得好,对吧。爸妈对你也好,和和美美的一家人,这不比什么都强吗?”
夸得燕子自己都觉得有些离谱,侄子侄女一直都是父母带的,根本就不是阿春教育的。估计是因为阿春不喜欢老公,连带着也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吧。小的时候,她俩娃和她一点都不亲,倒是后来,俩娃儿长大了一些,并没有遗传他爹的傻气,阿春的态度才好了很多。
“姐,你说的呢,我都懂。但你不是我,我心里的苦你是不会知道的。这么跟你说吧,就是我心里难受的时候,有话都不能跟李明说,说了也没有用,他就是个傻子,什么也不懂,既不能给我安慰,也不能帮我解决问题。旁边明明躺着我的男人,就和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这样的感受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懂的。”阿春说得情真意切。
“不懂?你怎么知道我不懂?”燕子心里在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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