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斯佳丽把心里话一股脑儿地全倒了出来,快得他拦也拦不住。“瑞特,我们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愉快地相守一生吗?你知道现在我们相处得很愉快,为什么偏要拿我当仇人对待?”
瑞特叹了一口气。“斯佳丽,”他疲惫他说“狗急会跳墙的。你要了解,本能强过理智,更强过意志。你到查尔斯顿来,把我逼得走投无路,逼迫我、勒索我。你眼下就在这样做。为什么不能离我远一点儿。
我要的是体面。你却不成全我。”
“我会的,我会成全你的。我要你快乐。”
“你要的不是好意,斯佳丽,你要的是爱情。不容置疑的,不过分苛求的,毫不含糊的爱。我曾经给过你,你却不要。我的热情早已冷却了,斯佳丽。”瑞特的语气愈来愈冷,还夹着强烈的不耐烦。斯佳丽不由心寒,缩成一团,下意识地摸着身边的长椅,打算找那条扔掉的羊毛毯取暖。
“让我用你的行话打个比方吧!在我内心里有过一份价值一千元的爱,这一千元是金币,不是钞票!而我把每一分都花在你身上了。可是就爱本身而言,我已经破产了。是你把我榨干的。”
“我错了!瑞特,我对不起你!我要设法弥补。”斯佳丽心潮澎湃。
我也可以给他我心里价值一千元的爱,她想着。两千、五千、两万、一百万都行。这一来他就能够再爱我了,因为他不会再破产了。如果他肯接受的话,他会回报我,甚至加倍回报。我一定得让他接受“斯佳丽,”瑞特正说着“过去的事无法弥补了。千万不要再破坏仅剩的一点东西。让我对你好一点,我才会感觉好过一点。”
她抓住这句话。“哦,好的!好的!瑞特,对我好一点,就像我们当年有过的那段快乐时光。我不会再逼你了。就当我们彼此仍是朋友,一起玩乐,直到我回亚待兰大才罢。只要我们能在一起欢笑,我就心满意足了。这顿早餐我吃得很开心。哎呀!你穿围裙的样儿真滑稽。”她格格地笑了。谢天谢地,他对她的了解比她对他的了解好不了多少!
“你要的只是那样吗?”瑞特的语气似乎轻松多了。斯佳丽喝了一大口咖啡,心里盘算着要如何回答,然后她装做乐得哈哈大笑。
“这个嘛,当然罗!傻瓜!我知道自己几时输掉的。但我想想值得一试,没别的办法。我不会再逼你,但也请你陪我好好过完社交季节。
你不是不知道我有多爱参加舞会。”她又哈哈大笑了。“假使你真心要对我好,就请你再倒杯咖啡给我,瑞特巴特勒。我没有隔热垫布,你有。”
吃过早餐后,斯佳丽上楼更衣。天仍未亮,但她已兴奋得不想再睡。心想,她刚才弥补得天衣无缝。他已经放松了戒心。她深信,他对他们这顿早餐也很满意。
她穿了上回搭船来邓莫尔码头农场时穿的棕色旅行装,将一头黑发从两边太阳穴梳往脑后,再插入梳子固定。又在手腕、颈窝处擦上少量香水,隐隐提醒人家她娇媚、温柔、诱人。
她尽量蹑手蹑脚地穿过走廊,走下楼梯。罗斯玛丽醒得愈晚,对她愈有利。楼梯平台朝东的窗子,在暗处倒看得一清二楚。天快亮了吧。
斯佳丽吹熄了手里的灯。哦!但愿今天万事称心如意,过得开开心心!
希望从早到晚都保持早餐那份愉快气氛。今天是除夕哪!
日出前笼罩着大地的那分宁静,也笼罩着这栋房子。斯佳丽小心翼翼地悄悄来到楼下中央的房间。炉火烧得正旺,一定是瑞特在她更衣时又添加了柴火。借着窗口透进来灰蒙蒙的微弱光线,她正好分辨得清瑞特的头和肩膀的轮廓。他在办公室里,门半掩着,背朝着她。她蹑手蹑脚走到门前,用指尖轻敲门框。“我可以进来吗?”她轻声问。
“我以为你回房睡觉了。”瑞特说,声音充满倦意。她这才想起他已守了一整夜屋子。还守着她。她渴望把他的头枕在她的心口上,抚摸他,消除他的疲劳。
“等太阳一升起,公鸡就会乱啼乱叫,再去睡也没多大意思了。”她试探性地把一只脚跨进门槛。“我可以坐在这里吗?你的办公室没那么臭。”
“进来吧!”瑞特看都不看她一眼他说。
斯佳丽悄悄走向室内一张椅子。从瑞特肩头望去,可看到窗外的天色渐渐变亮。看他那副专注的模样,不知在看什么。是那些穷白人又围在外面吗?还是克林奇道金斯?雄鸡报晓,把她整个人都惊动了。
这时第一道微弱的红色曙光染红窗外的景色。邓莫尔码头宅邸那倾圮的砖头亮得耀眼,红光辉映着后边的灰暗天空。斯佳丽失声大喊。
那地方看起来好像还在冒着烟呢。瑞特正看着家园垂死的痛苦情景。
“别看了!瑞特,”她哀求道“别看了。多看只会伤心。”
“我要是在这里就好了。”瑞特的声音又慢又远,好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在这里也无济于事。他们起码有好几百人。他们会先杀了你,再把一切烧光!”
“他们就没向朱莉亚下手。”瑞特说。这会儿他的口气有些不同了,带有一丝挖苦和幽默。窗外的红光瞬息万变,已呈金黄色,废墟上尽是沾着露珠的焦黑砖石和烟囱。
瑞特把旋转坐椅转了一圈,回过身来,抬手摸着下巴,斯佳丽几乎听得到他摩擦着胡子的沙沙声。即使在这昏暗的房间内,他的黑眼圈也清晰可见。黑发蓬乱不堪,一撮梳不平的乱发翘在头顶上,还有一绺头发披在额前。瑞特站直身,打个哈欠,伸个懒腰。“现在可以安心睡一会儿。你和罗斯玛丽待在屋里别乱跑,等我睡醒再说。”他在一张长木椅上躺下,立刻就睡着了。
斯佳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睡觉。
我不能再对他说我爱你这三个字。他听了感到受逼迫。万一他又闹别扭,那我说了岂不自讨没趣。不!除非他先说他爱我,我决不再说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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