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了宴息室。
裴行昭取出一坛酒,两个酒杯,茶几上本就有几色干果,便充作下酒的小菜。
干了第一杯酒,裴行昭问道:“心里舒坦些没有?”
“嗯。”杨攸点了点头,“不见得人死了就什么都看淡看开,可起码轻松了一些,确定他不能再膈应我。”停了停,说起另一回事,“韩琳的箭法真好。”
“这回又是用箭处置的人?”韩琳在信里只说,要把徐兴南点天灯,再炸得尸骨无存。
“是啊,她手特别稳,应该是特别冷静的缘故。”
“板着她喝酒,也是怕她总当醉猫,久了手就不稳了。”裴行昭一笑,“到底才十五,七岁才开始正经习武,没到由着性子喝酒的年月。”
“也对。”
“得跟你说一声,我把你娘训了一通。”
杨攸逸出愉悦的笑声,“进了城门后,亲信跟着我们走了一段,告诉我了,说我娘现在有个过日子的样儿了。我真得谢谢您,不然早晚被她气死。”顿了顿,又纳闷儿,“她到底是怎么了?出事之后,好几个月每天哭一场,后来就跟中了邪似的,顺着她就得拆家,不顺着她就絮絮叨叨、絮絮叨叨……”语毕摇了摇头,不想再回顾。
裴行昭还是那种猜测,“被压垮了吧?快四十的人了,一连失去两个顶梁柱,她絮叨犯浑也算给自己找了个事儿。不像我们打过仗的,遇事再伤心也能消化掉,也不像心性坚韧经得起事儿的,她能怎样?”
“也只能这么想。”杨攸叹了口气,“真该早请您对付她。”
裴行昭笑道:“太后能收拾她,裴郡主就够呛了,保不齐她比我还有理。”
杨攸也笑,“才怪。”
裴行昭问道:“雁临已经到金吾卫当差了,你呢?想到哪里?”
“我听您的。”
“上回你提暗卫亲卫的事儿,我是没好气才那样说,但也真不会让你当那种差。和这回一样有凶险的情形很多,韩琳乐此不疲,但你不同,有家有业的。”
“那您打算把我放哪儿?”
“自己就没有想去的地方?雁临就满心满意地想到锦衣卫,被否了才退而求其次。”
杨攸看着裴行昭,欲言又止,随后笑了笑,“一时真想不出。”
裴行昭留意到了她神色间闪过犹豫挣扎,但是暂且搁下,“到骁骑卫如何?上回跟颜大统领一起吃饭,他说骁骑卫那帮小子缺个会操练的人,近来瞧着少了锐气,多了懒散。”
“那我就过去当差。练兵的法子,我自认跟您学到了很多,还算有些心得。”
“成啊,十二卫里,有一支像模像样的,别的就会跟着较劲,慢慢的就都生龙活虎的了。”裴行昭道,“明日传旨到你府里。”
“嗯!”
裴行昭和她碰了碰杯,再喝尽一杯酒,“瞧着你似乎还有什么为难的事,不方便跟我说,还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杨攸为彼此倒上酒,沉了沉,道:“其实,我还想查清楚一些事。”
“嗯,慢慢说。”
杨攸轻声道:“不瞒您说,有很久了,我就像是个防贼的,瞧着身边哪个人都不对,怀疑哪一个都可能是贼。也只是心里像个防贼的,实际上根本兼顾不到,不乏心思恍惚的时候,能把公务应付得不出大错便已是勉为其难。”
“这又怎么说?”裴行昭端着酒杯,身形倚着雕花座椅靠椅,显得舒适而悠闲,是不介意长谈的意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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