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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我们原本就有些像,塔塔。”她柔声道:“我和你相处这样多年,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她向她轻轻偏头:来吧。塔提亚跟上,马声敲石,二人赶赴梅伊森-扎贡。
赫尔墨斯
夏日已将四野泼至淋漓金黄,南部山峰,外出一日,便被日轮换了身色。她带他终日外出游玩,夜间甚至于不归,便在月光壁垒下相拥而眠,花藤环覆,翌日清晨又许头戴花环,在纷纷软雨中苏醒。“兰。”她对他柔声道,自第一日以来笑容就不曾褪色,似种因天时而换的奇迹,'瞒雅'的土壤底层总在无休止的变化中使人不知来处,近日却变得格外温和,似一扇被温柔所诱骗开的心门。
“鸟来了。”她道,当其阴影掠过山体时。她充满好奇心,向来愿意靠这频频前来的鸟更近,去一探这先前从未可知的居民究竟所为何来,但每至此便被他捉住手臂,摇头劝返。她从他的绿眼中看出一种单纯而幽深的否认和警示,苦于如何不以火烫却使人畏火之伤。但不需如此。“我不会去的。”她答应他,看见他眼中沉重忧伤:那火照出一个惨淡凄凉的影子,如此,她便不再去了。
“兰?”
他没有拉住她。相反,她看见,他低头凝望地面,地面之花张合吐息。香气上袭,只被阵沉重之雨浇灭。
“兰!”她惊叫道,抱住他的肩膀。黑血从他口鼻中滴落,像那第一日。他的血乃是深黑所成,她在别处不曾见过,却不由为此颤抖,如明晰了其中含义。她先前为何视而不见了呢?她抚摸着他的背,见地上那束花遇血似焦黑燃烧,枯槁干涸。
他猛烈咳嗽,握住地上草堆。“迦林,”他喃喃道,勉强抬头,看向远处:“克伦索恩……”
“克伦索恩?”她显疑惑。他点头,咬紧牙关;他那心跳雷鸣般的鼓动似能被群山所察,因众生瑟缩。他摇头,汗如雨下:“克伦索恩。”他道:“我们的儿子。他有危险。”
她不能明白他在说什么。天更热的时候她们才出发,回到木屋。他那身黑衣服颇招惹阳光,但那会她却觉得很冷。剩下的半天,她都没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见他不时便神情恍惚。她不知如何开口,只看向窗外。
很奇怪。她心想:这只来的鸟,还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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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吧,孩子。”这无心的男人说:“你还待在这树上等什么呢?”
他蹲在这棵洁白的巨树中,瑟缩地看着他:那男人身穿白衣,身形显文雅拘谨,衣着却与之相对,颇显滑稽怪诞,其袍被火所断,边缘有利齿痕迹,胸口大开,露其下血痕污渍,肋骨可见。
内里无心。“来吧,来吧。”无心男人伸手向他,出声诱惑:“来吧,孩子。没什么可怕的。”
谎言。他回头看见,见石质平台塌陷,其下云海漂浮,深不见底,周遭色彩宁谧洁白,他却心生直觉,感周遭坚固无暇的万物都同这男人一样欲欺骗他,使他落下树枝,落入地面。他咬紧牙关,暗下决心,他不会受骗;他会牢固这瘦弱身躯中的所有力量,蜷缩在树枝上,绝不去那地方——
塔。
他。
他扶着这洁白玉树的树干,怔怔向正下方,见到白色中的黑色。那若砖石中埋藏另一棵黑树的幼苗,正以破石之力生长,眨眼前渺小,而后攀升,攀高,飞至他脚底的云雾中,他见到那塔身的全貌,恰似见到尊夺人性命而无情无感,通天的利刃。他畏惧了,后退身子,抬头不看,却在正前见到个更可怖的景象。
一金眼,似有微笑的巨蛇望他,他浑身冰凉,只见那巨蛇骤然张口,毒牙带骇人寒气,内里又有腐烂血肉之恶臭。嘶。“啊!”他尖叫一声,因在这巨蛇口中听到无数哭声尖叫,回响缠绕,使他再握不住这树的表面:光滑如琉璃,如这蛇的表面。蛇动,他下落。
“哈哈。”他紧闭双眼,听那男人笑起来:“你很固执,是不是?我要给你玩个小把戏,你才愿意见我。”
他睁眼时见他站在那:高挑,纤细,金眼似万花轮舞,白发胜雪,美貌,理智;怪诞,荒唐。他像尊无敬意的洁白雕塑,只是衣着破烂,反平添鲜活之色。这无心男人握起这孩子的手,道:“欢迎你。”
他向外展臂,云雾为此而开,似一通天薄纱所作的帷幕升起,露出其后掩藏的巨物。孩子见他们站在一透明似海冰的巨大建筑外的环梯上,从外可见其中四方蔓延无数阶梯,通天下地不尽可数的楼层。这无心男人带他踏下一步,手指缓开,柔声介绍:“欢迎来到我的赫鲁扎贡-拉米德。”
孩子看向其中:人影逐渐浮现,似先前不在内里,只被堆积白雪所堆砌出。成千上万人的影像朦胧出现,形态各异,肤色不一,服饰发型似跨越时代空间,上下有如不处于同一季节。阳光被冰封在其如冰如石的质地里,白雪在昏黄的琥珀中下落。孩子的面容痴了,为其在时间空间上并行的扭曲广大,而那无心男人仍温柔,并无骄傲地对他道,说出它的真名:“我的'回忆宫'。”
“回忆宫?”孩子喃喃道。“正是。”无心男人显得兴致高昂,乐意为他作解:“有世以来,所有似你之生物的回忆,都封存其中,你细看这建筑的流动,这表情的变换。”他道乐趣斐然:“你能看见这些人的生活——瞧,这是男人。”他指着那:“这是女人。”
孩子收了声,嘴唇颤动。顺他手指,他开始能看见这宫殿的结构:它不似一座固定的建筑,而乃是一架极精密的水钟,每个刻度延展的空间中都挤满了各色人群,那空间越是凝视,越是蔓延,直到在可能最小的空间中看见整个世界方才退回,其中四季流转,年节回动,盖被滴落之水所推动;水流滴下推时针前进,各刻度所镶嵌明石以此亮起,又如那一花一尘沙中的人群被携带高升,直到天顶又无可避免寸寸下落,直到不被再见,他久久凝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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