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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上门的那一瞬间,房间登时陷入一种近乎狂暴的沈默。
玄穆慢悠悠踱到床边坐下,毫无预兆地扬起手掌,落在颜惜刚刚抹好创药的背部。
沈默中霎时响起一声清脆的巨响。
却也只有这一声巨响。
玄穆挑挑眉,看著床上的人满脸惨白冷汗直下,甚至都已经把嘴唇咬出了血,却仍是一声不吭的忍耐模样……他微微一笑,手上的力道更大了。
“是我小瞧你了,”玄穆的声音很轻语气很淡,听不出情绪如何,“颜惜,你真厉害。”
颜惜倒抽了一口冷气,压抑著颤抖,勉强扯开嘴角。他想他从未笑得如此难看。
“多……多谢穆爷夸奖。”
玄穆置若罔闻,只将手掌从颜惜的后颈一路游移而下。他的动作很慢,滑到最后,似乎连带著力道,也都逐渐撤走了。
他能感觉到掌心下的伤痕累累,就像很多年以前的自己,也曾经有过的那样。
一些绝对不应该再被记起的往事,忽然如潮般涌回了心底。玄穆轻轻合上眼睛,在一片柔软,甚至已经微微湿润的黑暗里,他感到自己正在飞跃。
耳畔是凄厉的风声。他浮于高空,只觉十数年往事全都历历在目,劈啪闪过,清晰恍如昨日。
然而真真假假,自有心知。
那个人曾经送了他整整一个夏天的凉糕,无论被嗤笑多少次,也始终厚著脸皮,不肯放弃;那个人曾经替他抹药,表情温柔,动作颤抖,好像那些鞭痕,比打在自己身上还要痛;那个人曾经在一把聚骨扇上,一笔一划,细细描摹他的眉弯眼角,笑貌颜容;那个人还曾背著沈醉的他,走过一条奇异的的长路:前方雪雾苍茫,身后满地桂香。
仿佛是从盛夏深处里来,行至寒冬,风雪肆虐,终于无路可走。
真是像极了他们相处的,那短短半年时光。
这简直讽刺得可怕。
玄穆就在这样忽上忽下的沈浮之中,冷冷回望往昔一切。他看到薛景涵亲吻他,拥抱他,进入他,还曾紧紧贴著他的耳朵,说过那么那么多,真假难辨的情话。
然而他毕竟是薛景涵,时辰一到,他便迅速从戏本里抽身离去,扬鞭策马,直奔南下。
奔向对他来说,最最重要的那个人。
而玄穆毕竟没有坐到那个位置;在薛景涵的心里,最重要这三个字,始终只属于一个人。
那和相处的时间长短并无关系。玄穆很清楚,有血缘的力量摆在那里,无论多么漫长的光阴,也都毫无办法。
更何况他们,根本没有所谓的来日方长。
玄穆忽然感到全身上下一阵撕扯般的剧痛。疾风如豹,像是要将他的灵魂和身体都吹裂了。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如此恍惚过。他想他应该忘记的。忘记那一道修长清隽的身影,从逆了光的转角背后,破空出现,缓缓逼进。或许只怪那时日光太盛,灼浪晕花了他的眼睛。
其实玄穆对薛景涵并非一见锺情。而且他也从来不信这个。他只是不明白,人一旦动了感情,再往回看,无论多么窘迫的瞬间,也都会变成令人难以抑制的怦然动心。
玄穆眼前一颤,感觉到掌心下的身体,有一阵轻微的晃动。而呼吸却是逐渐微弱了下去。
他面无表情,但不过片刻,终是将手掌从颜惜的背部,缓缓撤离了。
“是你放走了他。”
毫无疑问,也根本不打算让人还口的语气。
颜惜忍痛嘶了声,心中苦笑。不愧是穆爷,这气势,刑房里的杂役要是能学到万分之一,他恐怕早就撑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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