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端颔首,垂眼凝视落在窗台上的雨水,“我改吴姓,入你族谱。”
吴七狗在诧异与震惊中猛然抬头,他的本意是让男人与他女儿结成阴婚,以入赘他女儿的名义进他吴家祖坟。
从未设想道长竟然愿意为了那个男人,连名号都能放弃、连血脉都能忤逆,甚至愿意屈尊进他一个破破烂烂的吴家族谱。
是啊...是啊...所以他才撑一把红伞。
新娘出嫁,夫需撑红伞相迎,意在遮风挡雨,驱赶邪佞。
吴七狗泪流满面,二十四年前的困惑终于得解,道长和那男人...是曾经沧海,生死两茫。
“别跪了,起来吧。”
直到道长下令,吴七狗才爬起来。虽然现在按辈分,吴端算他小辈了。他张了张口,“道长,我有一事想请教,您只需告诉我是或否。”
“说。”
“以前在师父古籍上看过,我们赶尸人不仅要赶人,还要赶魂,因为人的执念会留存在死去的地方。刚刚那个,难道是赖宏的魂...?”
“是了。”
“书上说,恶魂化作恶鬼不散,但若是善魂,将福泽千秋?”
“是。”
言毕,吴端重新撑起红伞走进雨帘,只留吴七狗在屋里喃喃自语,“阿秀。我们吴家要大富大贵了。”
他是学过如何让魂魄附着在尸体上一起带走,那么自然也明白如何反其道而行之,将尸魂分离。
*
这便是无端,之所以成为吴端。
看完所有手札,吴镇明难以言语,没想过吴家和那个道士有这样一出惊心动魄的故事。
老人咬牙,“蠢啊!你们供奉的根本不是神仙,是恶鬼啊!”
又抱头悲戚,“哥,你真的...爱错人了......”
不知为何,整趟旅途都一言不发的司机突然莫名其妙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吴镇明有些生气。
司机没有回答,笑声反而更夸张了。像极了嘲讽。
吴镇明骂道:“你叫什么名字!信不信我马上就把你开除了!”
司机终于开口,声音却十分机械,“笑你蠢如鹿豕啊。吴氏人。”
“你他妈什么意思?!”
吴镇明将脑袋探到前车厢,却立刻被吓得瘫了回去。
那司机面色是死人的僵灰,脖子上还有一圈绀紫的手印。
“你、你你,你还是活人吗?”
吴镇明缩在窗边,可司机没有回答,整辆车骤然加速,吴镇明被撞在座椅中动弹不得。
他们行驶在鸿舟岛跨海大桥上,右侧即是今日风平浪静的大海,远处还有渔民的孔明灯冉冉升空。
老人无能为力地看着司机将方向盘向右一甩,私家轿车便朝着大桥外飞驰而去。而大海如墓地般死寂,夜色笼罩的水面迎接他的坠落。
不知过了多久。
吴镇明被一团手型阴影从海水中托出,他踏着阴影缓步登上岸边礁石。而上元节的月色下,影子隐约可见墨绿色的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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