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刻,当他最心的姑娘的母亲和外婆坐在他的对面,是那样温柔亲切地着他,傅沉莲却又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有些体会。
这是傅沉莲这辈子第一次收到新年礼物,他握着那只盒子的手指渐渐收紧一些,好像这屋子里温暖的光线都照进了他的眼底。
在这样的夜,整座城都好像被色彩缤纷的光芒包裹,连赢秋家外面的这条小巷子里都挂满了红色的灯笼,那也曾昏黄的路灯都好像明亮了许多。
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好像节日的氛围就是会无端地令人开心许多。
一顿年夜饭吃完,傅沉莲就和赢秋坐在院门口。
夜里的巷子里并没有多少人,偶尔有几个拿着仙女棒的小孩子打闹嬉笑着跑来跑去,赢秋也点燃了自己的仙女棒,火花就在她手指间绚烂成耀眼的光。
她的衣服已经穿得很厚,可傅沉莲还是从屋子里拿了一张薄绒毯子来披在她的身上。
可当他坐到她的身边,却见她抬手很自然地就把他纳入了那张毯子里。
傅沉莲偏头她时,她正在望着他傻傻地笑。
“过年真好啊小莲花。”她说着,又点燃一支仙女棒,在火花迸溅的瞬间就塞进了他的手里,而她干脆又拿出来一把,一齐点燃,那火花就变得盛大了许多,就好像一捧又一捧从天空里落下来的星子一般。
那样的光,照着他的侧脸。
他着自己手里的那只仙女棒燃尽,纤长的睫羽半遮着他的眼瞳,他始终没有说话。
也许这个世界,同他来的那个地方还是有些区别的。
就好像那许多的不堪记忆,都该随着他来到这里后,全都慢慢遗忘了才好。
傅凛曾要他做的,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因为他从生来,就已经被傅凛炼化成了妖,而作为妖,他分明是傅凛的骨血,却又始终被傅凛嫌弃着。
傅凛是个追求大道无情的疯子,作为仙宗的宗主,他厌恶一切妖魔,却又总是会因为自己的贪念私欲而暗地里残害同门。
他曾说,傅沉莲是他最满意的作品,但同时,傅沉莲也该是他最深的耻辱。
这该是怎样矛盾的心理,傅沉莲从来都不了解他这位父亲的想法。
可是赢秋不一样,在那样一个混乱危险的世界里,她明明是个连自身都难保的小瞎子,她甚至都从未清过他的模样,可到底还是她,甘愿陪他度过那些狼狈的岁月。
从众人眼中的灵虚宗光风霁月的少君,到千门万宗唾弃追杀的莲妖,从来也只有她,肯将他当做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的人生明明从一开始,就被傅凛毁了。
后来,又被他自己毁了。
什么家人,朋友,臣子,他都失去了。
可唯有她,经寒暑,至岁暮,始终如一。
也许,所有的苦难真的都已经过去了,傅沉莲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心安过,只是在这巷子橙黄明亮的灯火里着她,他就觉得好像什么都是值得的。
他着她,慢慢地往前,眼睫却在越发缩短的距离里,一直颤抖个不停。
他轻抬起来的手也有点颤,却仍旧捧住了她的脸。
她手里仙女棒火花的光映在了她的那双眸子里,他只着,就有些沉迷。
此刻的他仍然羞怯紧张,又忽然闭起眼睛,在她的目光中,轻轻地亲吻了她的眉心,是那样虔诚又珍重。
原来平凡,真的很好。
如果他真的是一个凡人,那该有多好。
眼眶微红,他却不知道自己的心头为何涌起那些酸涩的感觉。
后来,在夜风里,在这长巷的绵延灯火里,赢秋忽然听见他开口,仿佛满怀期盼一般
“阿秋,你还会陪我过很多个新年吗”
好像模糊中,也曾有人这样小心翼翼地问过她。
赢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掉眼泪,此刻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心里到底该是怎样一种感受。
“会的,小莲花,”
她只能望着他,很认真地告诉他,“我会陪你过一辈子的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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