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宝真的眼里映着兔灯的光,水汪汪的一片,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谢霁点头。
谢宝真小心翼翼地捏过提灯的竹柄,将灯抬高些,爱不释手地看了许久,才问:“难怪晚膳之后就不见你了,这个是去街上买来的?”
谢霁蜷了蜷手指,摇头。
“不是买的?”
谢宝真扫了一眼他藏在袖中的手,恍然道,“莫非是你亲手做的?”
一阵风吹来,碎雪灌入长廊,星星点点的碎白中,谢霁轻轻颔首。
“你太厉害了!”
谢宝真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宝藏,摸了摸框架工整的兔灯,称赞道,“和街上卖的一样好看呢?”
谢霁的眼里也有了点点笑意,他向前一步,又从怀中摸出个红彤彤的物件递到谢宝真面前——
是个鼓囊囊的红包,大概是阿爹平日给他的零用钱。
谢宝真噗嗤一笑,忙摆手道:“我不缺银子的,这个不能收!”
谢霁托着红包静静地望着她,仿佛石雕定格,不曾收手。
见谢宝真踟蹰着不肯收,他极为浅淡地一笑,便将那红包正面朝上,轻轻搁在一旁的雕栏上,大有任人处置的意思。
放置好红包后,他略一颔首,转身便走。
白衣狐裘的少年在一路暖光中缓缓淡去,只留下谢宝真站在原地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正提着兔子灯左右为难,不经意间垂眼扫过那红包,只见上头写着三个稚气的字:压祟钱。
谢宝真恍然间明白了,谢霁送兔灯是为了答谢她斗诗时解围,给她压祟钱是履行一个兄长对妹妹应有的新年祝福……他依旧是对没有送她新年贺礼耿耿于怀。
鬼使神差的,谢宝真将兔灯轻轻搁在地上,拿起雕栏上的红包展开一看,纸袋中装着几两碎银。钱不多,在自小娇生惯养的谢宝真看来,或许还比不上买一件新衣的钱,但她知道,除了御赐的东西不能转送外,这已经是谢霁能拿得出手的全部了。
谢宝真拿夜明珠当过玩具,锦绣堆里打滚,奉承之言听过无数,千金之礼也受过些许,却从没有哪个礼物比得上这几两碎银沉重。
不知何处又放起了烟花,红红绿绿的一片光。
抬眼望去,谢霁还未走远,白裘墨发,转鹭灯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孤身混迹于烟火的热闹中,倒更显冷清寂寥。
“谢谢你啦,九哥!”
谢宝真朝着他的背影喊道。相识两个月,她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唤了他一声‘九哥’。
烟花的砰砰声中,谢霁的脚步不停,一转身,消失在曲折的长廊尽头,也不知听到了不曾。
……
谢霁回了房,反手关上房门,将那烟火的热闹隔绝在外,神情也随之冷了下来。
案几上竹篾残屑凌乱,一盏纱灯昏黄,镀亮了桌上的一张净皮白宣,宣纸上两行歪歪扭扭的字眼,正是他晚宴上写的两句不成格调的诗文:炮竹一声响,旧岁迎新年。
谢霁漠然地走到案几后坐下,徒手抓起一旁做兔灯所剩下的竹篾残屑,隔着老远准确的丢入纸篓中。
竹篾边缘锋利,食指被划出了血,他却恍然不闻,任凭那殷红的血珠圆润成形,再顺着指节吧嗒溅在宣纸上,晕开一团深沉的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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