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头一扬,好似觉她心不在焉的敷衍,刚要开口问她,却不料朱小乐先反应了过来,双手勾住他脖子就“啵”地亲了他一下,“谢大王,大王辛苦了!”她娇滴滴地与他开了个玩笑,将他注意力又转回了饰上头。
他被亲了个脸红,觉得自己总是心思太敏感了,她也许就是想着怎么谢自己合适,这点上他并不需要她来思考,如何道谢他早已想的明明白白。
嬴政坐了下来,看着她取来铜盆均面,又将自己的头饰品全拆了下来,重新梳头,选型的时候她有些犹豫,按宫女饰规制,并不适合带这套东珠的饰,可是嬴政在旁托腮相候,眼巴巴盯着她的样子又明显是要她穿戴了出门,那就稍稍逾矩吧。
她打定了心思,将顶分出层来盘了个单螺髻,后面留了垂,将一套饰簪戴完毕,又取了衣裙去屏风后面更换。
这套衣服颜色也配得清爽,没有太过招摇,藕荷色打底配了黛紫腰带,花纹并不繁复只是托边装饰,主要是衣裙的质地好,用银色丝线夹在里面,纺出的隐花喜鹊纹锦缎,白日下并不显着,灯火下就会隐隐光。
她从屏风后走出来,细细的眉眼乖顺,唇不点而红,肤色雪白细腻,缓步从暗处走到灯前,身上的珠光愈甚,嬴政盯着她光晕朦胧中,人的模样一时间也跟着模糊起来。
嬴政起身双手牵住她柔夷,将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半晌,点点头,“果然如我所想,你穿戴起来就是这样的标致。好像还缺点什么!”
他笑的眉眼弯弯,随后从自己的腰带上,解下了上回朱小乐惦记的那枚玉佩,郑重的亲手给她系上。再后退几步远远看着她,“真美,这下不差什么了!”
秦朝的新年是十月初一这天,今晚的大宴就是寻常所说的年夜饭,会由大王主持,整个后宫的夫人、美人、侍妾们都会带着自己的儿女出席,除了身兼官职的王室成员,没有外臣参加。
离开宴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的时候,后殿的宫室里,已经传来了阵阵丝竹鼓乐之声,这乐声从大殿里向着殿外传播出来,又飞向宫墙之外。
那曼曼的丝竹声让人心神静谧,有股跳脱出尘世之外的感觉,瞬时间感慨三千大千世界,“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所有的人和事都似蝇营狗苟,对于这个世界太过渺小,让人凛然清醒。
两人倚在窗口,听了一会曲乐,各自将心底困扰自己的事儿,都暂时淡忘了去,直到听得门外有人来恭迎大王开宴,请大王移驾。
嬴政放开怀抱,帮她将衣裙抚平,又给她添了件淡绛色狐狸皮小夹袄,看着她的小脸被毛圈儿护了个严严实实,方才转身坐到案前,让她帮自己带好了顶冠,换上一身赭黄袍服,与她一起出前往赴宴,两人一前一后只错开半步,一齐向着鼓乐升平的后殿走去。
后殿的规制比着前殿来,大小方位都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风格,后殿里颇有后宫特色,没有前殿那么压抑格正,配色明亮艳丽、灯火通明,正合了新春的欣欣向荣的意头,殿内香气馥郁,几只半人高的梅花鹿熏香炉,从门口一直摆放到正座下,一路都散着温暖甜香。
殿内正上方是大王的座位,稍靠右后方原本应是夫人正座,因为大王没有正妻,故而这里的坐席被撤了下去;稍靠左后方原本是太后正座,现在太后已逝,也是撤席。
正座右下的第一席起,坐着几名年长的长须白男子,都身着官服出席,想来应是族里的宗男长辈们;顺着他们席位下,坐了一名身着竹青袍服的青涩小伙,浓眉大眼乌玉冠,唇角抿起,神色微有些紧张,按照年纪和座次看应该是大公子扶苏;随后依次排去均是嬴政的子女们两人一席,身旁皆有宫女伺候。
正座左下手第一席坐着熊夫人,她是扶苏公子生母,也是目前大王宫里品级最高的女子,随其身后按照位次一字排开,均是嬴政的宠妾美姬们,有的带着年幼婴儿需要奶妈伺候的,也规规矩矩由奶娘抱起行礼。
这一大殿的老婆孩子,整个宴席一眼望不到头啊!真让坐在嬴政身侧的朱小乐叹为观止,满殿伏低跪拜的人头密得,连她之前认识的几名宠妃和孩子的脸都找不着,只剩下耳边三呼“大王”的回声,还有一地姹紫嫣红、粉妆玉琢的颜色。
她偷瞄了身前端坐着受礼的挺拔背影,心里暗自算了下,按照他二十结婚算起来,到如今一年至少娶三个老婆,生三个孩子,他不是挺工作狂的?看来还是个时间管理大师啊!
嬴政此时正坐得四平八稳受礼,隐约觉得有人盯着自己,他稍微侧脸瞄了她一眼,再顺着她的眼光望去,大概知道她的小心眼犯了,并没有着急去哄她,反而扬起唇角笑了下。
传话的内监宣了旨:“免礼!”,大家都起身坐好,先由宗男们带头向嬴政敬酒,他满满地饮了一杯,朱小乐在一旁又将酒添得满满的;随后由熊夫人带着姬妾们再敬大王;最后由扶苏公子带着弟妹们再敬大王:“孩儿扶苏带着弟妹们,敬父王祝千秋万岁,河清海晏!”
三杯酒下去,嬴政的脸色微微有红,看得出今晚的他心情舒畅,他令人传宴又叫了舞姬献舞。
大殿起乐,下跪坐在门边的一群乐手合奏之下,音色回声袅袅,青铜编钟声色澄净古朴,琴瑟合鸣莫不静好,阶下四十余名舞姬随着乐声漫步起舞,忽然自殿外的花园方向传出清亮委婉的笛声,与殿内的乐声合奏。
朱小乐这一刻跪坐在殿上,微微闭上眼沉醉于此,“此曲天上有,何处寄相思”。
一曲舞毕,舞姬们退下,门口伺候的膳夫、酒正带领自己麾下众人,跟着伺候的内监、宫女们前来进献膳食,每位宫女第次行来,手中均提着膳盒依次摆放,内监们则将热着温酒的酒爵,放于席间好给众人取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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