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入怀,取出一件被硬布包裹的长条物事朝皇帝呈递过来,“这是她当时紧紧抓在右手中的。事后我唤来李嬷嬷替她验身,据说是好容易才掰开了她的手,取下此物。”
这一回,是那枚玉璋。紫玉镯已然破碎成片,玉璋仍完好无损。正如他走前交代的那样,她至死也还把这玉璋好好护在手里。
潭王低垂着眼睛望着深碧色的玉璋,苦笑了出来:“想起来当真是好险,好在那时我没来对她动手相逼,不然的话,怕是免不了要吃她一招了。这要是趁我不备分心一刺,纵不致命,怕也要伤我不轻。若非亲见,还真想不到,我能招惹的一个姑娘起了杀心呢。”
皇帝握住玉璋的手已剧烈颤抖起来。
昔日笑语,言犹在耳:“您说,我真去将他杀了怎样……即便不用我去刺杀,您也赐我件东西防身吧,即便不是防身,壮胆也好。”
心口好似灌注了岩浆,一阵剧烈的灼痛迅速扩散开来,皇帝忍不住紧抓住胸口,险些一口气都喘不上来——
她是想要与源瑢拼命的!
早在她要东西防身那会儿起,她就已做了决定,再要被逼到危险境地,便去与之以命相拼,她明明是宁可以死明志,也不会让源瑢占去半点便宜!而自己,竟然疑心她对源瑢以色相诱,这是何其的愚蠢,何其的荒谬!
她的温存都是留给他的,怎可能情愿分一星半点给别人?!
潭王站在屋中,定定看着。纵是皇帝不苟言笑看似如常,沉痛与隐怒也一样从低垂着的眼睛与紧抿着的唇线之间透露出来,无可遁形,更不必说紧握住玉璋的那只手上明显暴起的青筋了。
潭王微露得意之色,缓缓踱开几步:“她最后对我说,若是我单单将这玉璋拿给二哥,定会惹得二哥你恨我入骨,说不定都会起心当场杀了我,为她报仇。不过,等我再多说一句话给你听,你便不会了。”
皇帝心中一片茫然,方才确是对他恨之入骨,无论绮雯是不是心病而死,说到底都是受他逼迫,他脱不了害死她的责任,刚刚心中怒火涌动,濒临失控,几乎已在衡量自己与他之间的距离,筹划着扑上前去将这柄绮雯未及刺出的玉璋刺进他心口,就在这个她倒地死去的地方,拿他的血来祭她!
什么江山,什么天下,什么兄弟,什么后果,她死了,一切都无可计较。自己最该去做的,就是为她报仇!
“什么话?”他缓缓抬起眼帘,涩声问道。
“她说,二哥无需迁怒旁人,因为,”潭王语调柔缓轻慢,平静如常,“亲手害她死的人,其实是二哥你自己。”
皇帝眉睫一颤,脑中似打起一道亮闪,整个人都如遭遇雷击,全身凝定。
记忆中的一个个碎片都冲上心头,拼凑起来——
“年幼时有个道士算命说……若是我钟情了他,却没能令他钟情于我,或是我用情深,他用情浅,我便会死于非命……您若不信,现下便来厌弃我一点,我定会立马倒下床去死了……”
你不爱我,我便只好死了。你不爱我,我便只好死了!
他有心反驳,这太荒唐了,怎可能是真的!但事实却一桩桩一件件都在证明她所言为实,证明她确实有着这样一个荒唐的宿命。
李嬷嬷刚说了“当时已近戌正”,正是皇后找他吵哪一架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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