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筹一拍茶杯盖,那样好脾气的一个人,被他惹火了:“你找骂?我给你讲到舌头干,你说你要自己住?”
温凛暗暗发笑。傅筹这人她也见过几次,三十岁上下,在政府工作,像一壶温吞水,对什么人都体面照顾,没什么性子可言。可面对杨谦南,也会被逗气。
她悄声说要上个洗手间,避了出去。
这间戏楼背后一是一幢半民居半商业建筑,洗手间合用。
温凛绕了很远,才找到女洗手间的位置。
这里的二层好像是一排教育机构的教室,每间房里隐隐约约透出来乐器的声音,从钢琴到长笛,从古筝到吉他,中西合璧。技法生疏的学员弹得磕磕绊绊,和外面戏楼的声音完美混杂。
温凛一边听着这些声音,一边慢条斯理地洗手。
有时安安静静地待在角落,听着满世界无关自己的声音,会觉得莫名安定,莫名地有幸福感。她看着镜子,发现自己嘴角溢着丝笑。
她没有想到,会在镜子里看到暌违许久的钟惟。
这个洗手间位置很偏僻,钟惟踏进来的时候没料到里面有人,往镜子里一瞧,竟然是温凛。
她们有种诡异的缘分,无论在哪,总会莫名其妙地碰上。
钟惟穿简单的衬衣牛仔裤,原本是进来抽烟。见了她,把烟头慢慢地碾灭在墙上,好像料准了她有话要问。
温凛怔愣许久,迟疑道:“你嗓子好了,能抽烟了?”
钟惟笑了一声。
听她的笑声能发现,和从前有些微的不同。那是一种人为的破碎,藏在她嗓音的深处,说话时感觉不太出来,但一唱歌,这种差距就如置身显微镜下。
她有意回避话题,主动指了指外边,说她现在在这里,教小朋友弹吉他。
温凛以为自己绽出了个笑,但其实没有。
“……挺好的。”她说。
她们实在算不上什么朋友。
温凛内心也不太喜欢钟惟。她觉得她是那种什么都可以豁得出去的人。她无意评价钟惟的是非,只是觉得,她们终究不是一类人。
但她忘不掉医院里血腥的那一晚,以及后来,杨谦南给她的绝望。
温凛急着逃避这片心里的阴霾,扶着门框想出去。
“温凛。”
钟惟叫住她。
她一回头,只看见钟惟素面朝天的脸上泛起一抹妖冶的笑,对她说:“你帮我写首词吧。”
温凛迷茫地转身,“什么?”
“听说你文章写得不错,很有名气。”钟惟倚在隔板上,眼角笑意勾人,“你要是觉得杨谦南对我做得过了,就帮我写首歌词。曲子我来谱。”
“你还能唱吗?”
“说不定哪天能呢。”钟惟看她的目光像隔着层纱,如烟如雾。
温凛看得头疼。她拿她们这样随心所欲,不按牌理出招的人,总是束手无措。
良久,她问:“你什么时候要?”
钟惟突然笑了起来。
她好像是喝了酒来教课的,神经质地笑了好半晌,话里挥散着酒气:“你是不是平时接活儿接傻了?我问你要首词,没时限,随你高兴。五年,十年,只要我还活着,你随时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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