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是老了,总会不由自主的走神,然后回想起自己的过往一生,可是看着坐在对面的人,又好似时间停滞了一般,怎也不见老呢。
他忘记她方才问他的话,只自顾自开口:“轻尘至今都没有下落,你那边可有她的消息?堂堂一个公主,带着身边的内侍不知所踪,是想将那些子虚乌有的事都坐实么?”
贤妃瞧着面前这个人,毫无疑问的,自从温叙芸走后,他真的老了很多,只是这个性子,却半点没变,想来定也半点不曾悔过。
想自己当初也算是将满腔情意都交付于他,可笑的事做了一桩又一桩,也是瞎过眼,好在后来及时悔悟,不似他这般冥顽不灵。
她看着人,其实想同他说轻尘就是她放走的,且此生都不会再回来,若是想牺牲她来做对抗萧阙的筹码,那绝对不可能。
只是想归想,若是一切都说穿了多没有意思。
“没有。”她摇头叹气一声,又接着开口:“若是事态着实紧急,宫中不是还有一位公主么,怎么我的轻尘可以,旁人还不行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因为关于轻尘的那件事是凌瑶宫里传出来的,你心里有怨气,只是这件事已经定好了,事关江山社稷,由不得再悔改。”他敷衍的搪塞,其实那个女儿都不重要,只他到底得顾忌些皇家的颜面,从中择了一个最适合被牺牲的。
贤妃没再接他的话,只转头,正好可以透过窗瞧见院中的那个梨树,因着火势蔓延不到,那是那夜大火唯一留下来的东西。
“不知今年这梨花会开得这么样。”她无端开口。
永曦帝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眸色柔和了一瞬,被贤妃瞧得清楚。
她笑笑,当作没瞧见,只又开口:“回想这一生,臣妾走的浑浑噩噩,竟是到了如今才活清楚了。”
永曦帝没抬眼瞧她,瞧见她就总想起曾经的身不由己,对自己命运的无能为力。
“清楚了也好,如今老二做了储君,你安心辅佐他就是。”
如今这么个烂摊子,只怕是自己收不住,想到了他们万家。
“是。”她垂头敛住讥讽笑意,不慢不紧地站起身告退。
他看着风雪又再度回来,只怕路不好走,开口将人留了留,叫人去备轿辇。
这于贤妃倒是从未受过他这般格外优待,从前求不得,现在却不需要了。
“不必麻烦了,今日雪景正好,看看也无妨。”她推拒道。
随后又看了看那个往日风华已经所剩无几的男人。
“臣妾告退。”她说完随即转过身,一路行至宫外,不带半分眷恋。
雪被踩得嘎吱作响,她步子轻快,走到了朝阳殿外那个身穿道袍的道士身侧,抬肩深吸了一口气。
“那颗丹药,他今日一定会服么?”她问。
身侧的道士点头,他执念那么深,又等了那般久,如今既然有法子,更定半点都不会迟疑。
贤妃仰头笑笑,看向一旁的周寸方。
这一切若说她是为了轻尘,为了时雨,那么他定是为了尘岱,那份恩情能叫他甘愿冒这么大的险倒确实叫她意外。
“会直接就死去了吗?”她问,声音中带着些隐隐的兴奋雀跃,想不到自己这辈子已经会胆大的作出这种事,可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是没有半点悔意。
周寸方想起了逃荒来的路上,自己遇上的风光霁月的少年,因着受了一饭之恩,是恩人是友人,更让他此后生出那般多业障的源。
“会很痛苦的死去,在他最恐惧的记忆中。”
贤妃有些不满意,蹙了蹙眉:“那他会梦见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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