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留在金川县里触景生情,不如尽早离开,能淡忘一分,便能少受不知多少剖肝泣血之痛。
前日,他看到了,少年从蟹塘的庄子走出后不久,在瓢泼的雨中越走越慢,最终,双脚便如陷入泥泞中般再也走不动了。
那时,他赶路的马车陷进了暴雨中的泥里,他披上蓑衣,正同车夫合力推着车向前。
而陆云门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青箬笠帽被乱风掀飞、腾云远去不知踪迹,少年却仿佛无知也无觉,任冲打在发上的雨水珠串似的往下滴着,滑过他如帘的眼睫,滑过他湿透到已经无法再浸进水了的外裳,最后滚落坠地,汇进没过小腿的奔流雨里。
腰背仍直挺挺盛过青竹,洁白的脖颈却低垂了下去,少年在湍急的雨柱中伸出手,死死握住手腕上白玉雕琢的栀子花串,悲戚浓重,就像一只在凄风苦雨中无声悲鸣的舞镜孤鸾。
——
而此时的东都,倒是也下了一整夜的西风斜雨。
但天一亮起,便是虹销雨霁,云净风轻。
阿柿鬓边插着五色通草苏朵子,额贴朱钿、上绘彩花,披着件晔晔如晴日飞虹的云锦裘,繁花潋滟地走近了宫中的莲池。
刚路过一片清圆荷叶,她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吴红藤。
青年仅穿着身黑色薄袍,双膝跪在冰凉的玉石地上。
昨夜的雨水还未干透,弯垂荷叶滴落的露水又重,寒与累让他本就阴柔苍白的脸更显虚弱,整个人愈发瘦削修长、摇摇欲跌。
小郡主望了望他的样子,朱唇抿起,侧首问向身后替她捧着宝匣的女官:“表哥在这跪了多久?”
女官答:“圣上寅时起兴、来莲池赏雨后红蕖,那时,红藤君便在这里了。”
“这样的天,跪了这么久……”
小娘子柔婉的眉眼中流出不忍。
她走到青年面前,屈膝蹲了下去。
吴红藤抬眸,看清来人,那对色泽黯淡的凤目一瞬间染上了光。
他毫无血色的薄唇微动,却没有发出声响。
阿柿也不做声,只是默默脱下肩上的云锦裘,披到了吴红藤的身上。
里面穿着的浅黄衫子郁金裙,散发出淡淡的郁金草的清芳。
做完这些,阿柿犹豫了下,还是没有同他说话,转身走向了建于莲池之上的九曲回廊。
回廊两侧,丹漆鲜艳欲流。
小娘子登廊不久,一条小鱼就不知怎的蹦上了回廊边一张卷曲如盆的荷叶,奋力翻腾着,却下不去。
小娘子的面上又露出不忍了。
她不顾自己的袖摆衣裙可能会被弄湿,小心地俯身靠近,伸出双手,轻轻拘起小鱼,把它放回了水里。
小鱼金红的锦尾一沾水,就灵活地欢腾跃起。但它却并不急着游走,而是摆着尾巴凑到阿柿身前,跟了她游了一路,直到将她送到了莲池亭中的那位圣人面前,才荡着涟漪离开,叫那名新晋上来的引路女官看得满心钦敬之忱,更加相信万物有灵、可以辨贤识明。
阿柿从她手中接过宝匣,淳良和善地向她轻声道谢,随后独自静静侯在莲池亭外,带着恭敬与忠顺,看着亭中的圣人。
宫中的这位圣人,虽早已不再年轻,但却仍鹤发白肤,面上平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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