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幽深黑暗,只有一只蜡烛燃着即将熄灭的火光。
一切都十分的熟悉。
似乎这么久的时间过去,只有这里还保存着那副凄惨的样子。
绕过一扇帘布,裴南又看到了在床上躺着的那个人。
她似乎比之前更加瘦削了,如果以前还能看出个大概轮廓的话,现在已经连人形都快要看不出来了。
那样瘦弱的一个人躺在那里,身上盖了一层看上去十分厚重的棉被,下身的床单已经看不清颜色了,上面似乎有血迹,尿迹,还有些脏污的褐色痕迹,覆盖不清。
还没有走近,就能闻到一阵刺鼻的臭味从那里向外散发出来。
像是一团腐烂的臭肉。
那床本是素色的棉被同样也被染得颜色不堪,棉絮团成一块一块,硬邦邦的瘫在她身上,像是一座无法翻越和脱离的大山。
她就那样躺着,棉被没有遮住她的脸,花白的头发已如枯草一般,再也没有了当初少女时的光泽,而五官中却仍旧依稀可见几分曾经的明艳,只是肤色青白,眼睛闭着,连嘴唇都是青色的。
远远看着,看不出到底是生是死,有无呼吸。
裴南停住了脚步。
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自己是因为被这臭味所困扰而不愿意再上前两步,还是因为内心一种莫名的情绪让他不再愿意去仔细看看床上躺着的杜灵灵。
按照时间计算,杜灵灵此时也不过应是未到三十的年龄,却已经如斯垂垂了。
她十五岁嫁予司尧,所选非人,被硬生生的在最好的年岁里囚了又十五年。
裴南闭了闭眼,低低喊了一声:“杜灵灵……”
他声音不大,距离床也仍旧还有一段路程,但这一声之后,床上的人却突然有了动静。
杜灵灵放在床沿的手指动了动,眼睛微微悉合,像是张开了一点点,她努力开了开口,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裴南愣了片刻,再也顾不上刚才的犹豫,上前一步,走到杜灵灵身边,俯下身:“灵灵,你还好吗?”
说罢自己都觉得荒谬又好笑,杜灵灵现在这副样子,到底还有哪里算好。
而床上的杜灵灵听到这句话却努力睁开了眼睛,她尽力缩了缩身子,让自己所有的部位都覆盖在棉被下,却不知道棉被其实也已经脏污难看。
然后杜灵灵努力的对裴南微笑:“大……兄,我,好。”
她已经不能熟练的对话了。
杜灵灵被关了十五年,没有一个人与她沟通交流,言语对话,其中还饱含着折磨与痛苦,她丧失的其实不仅仅是语言,大概还有更多的东西,只是裴南已经看不出来了。
裴南就这样看着杜灵灵,半晌竟然说不出来一个字。
他伸手想去摸摸杜灵灵的白发,而床上本已经虚弱无比的杜灵灵却猛地一挣,硬是从裴南手边擦了过去,没有让他摸到。
杜灵灵又对着裴南笑:“兄……干净,……脏。”
她说,师兄你手干净,我脏。
裴南已经很久未曾因为他人而难过了,可是此时却感到一阵一阵的痛意从心中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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