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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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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郑时朗终于可以放下一切地睡个好觉了，全凭一碗碗烈酒，把他送进一个相对宽厚的世界。但他无梦，梦不到任何人，见不到任何一个熟悉的身影，无边的黑暗吞噬他，他只是短暂地死去一晚。等到第二天清晨的风把他吹醒，他就又活过来。

脚步还踩不大实，料峭春风吹酒醒，模糊之间，他找到可以面对离别的心境。

这个时候的世界已经开始苏醒。哪家的孩子被妈妈送出门来，叮嘱他路上小心；哪家的女人挎着菜篮穿梭大街，同几个姐妹聊遍了柴米油盐。生活平淡无味，日日如此，为数不多的新意都在日复一日的担惊受怕里，可人还得活下去。

郑时朗已经很久没看见这样的场景，却无端觉得这样也不错。他不喜欢孩子，大抵因为自己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孩子，但他能肯定霁渊不喜欢吗。他们自然不会有孩子，也不会胡乱领一个回来。他们已经太不正常，又怎么能教好孩子呢。饱受争议的日子过久了，说不准哪天便累得难以为继，各自纷飞。平白误去许多年岁，何苦。

没有人在阻拦他们，大家只是说了一些约定俗成的话。能轻而易举地拆散他们，本身就是因为这段感情太脆弱。

待郑时朗回到家，媒人已经找到几位对秦霁渊也有意的姑娘。不知道他替秦霁渊美言了多少，才拿得出这样厚一打信息资料。郑时朗冷着脸接过来，往书房里一放，预备替代自己的睡前读物。过几日他便要到汪伪政府去上班，村上其井找了个档案管理的位置给他呆，似乎还是个科长，就指着他能从密密麻麻的档案里找出些有用的信息。他当间谍的天分难掩，村上其井当然物尽其用。

等忙起来就好了，忙起来便无心烦闷。这是他一贯的想法。眼下村上其井如此信任他，必然要催着他和杏子成婚的。他的妻子或许会是个人人喊打的日本女人，连带着他的名声也好不到哪去，谁离自己近些都要沾一身腥。那时候又要叫秦霁渊如何面对。

想了那么多，足够他下定决心。

此后他白日在档案室里穿行，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半用，看了无数张废纸，堪堪找得到那么几句有用的话。晚上还得回家猜着秦霁渊的喜好面对一份份介绍。前者还好，不过是废眼罢了，后者真让他如芒在背。他对女人没感觉，看谁都是大差不差的好姑娘。更摸不准秦霁渊的喜好，也没个前例供他参考，只有每天熬着晚风把一张张资料翻来翻去，希求在反复的阅读中看出点新意。

郑时朗熬起夜来便不管不顾，没有周林和秦霁渊的叮嘱，他连件外衣也不披，好几次睡倒在桌旁。如此费心费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轮到自己结婚。每天都忙到头昏脑涨，总算再无心惆怅感伤。他自己无所谓，王妈都要看不下去，天天让他早些回来早些休息，恨不得十一点就把他房里的灯掐了。王妈是好人，真心待他同孩子一样，可他的心事不能同这个母亲分享。他的心事不能同任何人言，他该习惯，那么多年都如此。

后来更是忙得家都没法回了，吃住都在办公室。那迭资料也就搁置下来，孰轻孰重他心里有数。看看日历，快到霁渊出狱的日子了，自己还忙得抽不开身。某次打回家的电话顺口提及：“王妈，最近比较忙，可能没法去接霁渊了。就麻烦你帮忙多跑一趟。”

王妈应下来，原封不动的把话传给秦霁渊。自秦霁渊和方威被单独关进一间牢房后，他的日子已经好过了很多。虽说掉的肉不能那么快长回来，先前落下的伤口都好得差不多了。唯有额头那块疤还没褪干净，又偏偏在那么显眼的地方，怎么都盖不住。

所以他不大想见郑时朗，没想到对方真就忙得没空来见自己。正合他意，秦霁渊不自觉地勾起一个笑容：“工作重要，工作重要，哪能让我哥为了我这点小事多跑一趟呢，这多不好意思。不来就好，不来就好。”

他只顾着回头和王妈说话，也没看清楚眼前的车是谁家的，就下意识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王妈，你不知道我多想你做的菜。还有月缘，小姑娘出国了？啊，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她呢，不知道下次见面得是什么时候了。”秦霁渊像是半辈子没和人说过话了，絮絮叨叨地数了一大堆，唯独绕过郑时朗。

他还没想清楚要怎么编理由解释自己头上的伤来糊弄糊弄郑时朗，他们之间什么都瞒得住，唯独瞒不住伤。所幸他最近忙得连家都不回，也算给自己留了个喘息的空间，只能祈祷这疤在他看见前赶紧好全了。

“秦少爷似乎不太想看见我。”直到坐在驾驶位的人开口，秦霁渊才意识到不对劲。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了车门，尴尬地扯出一个微笑：“王妈……不是说我哥没空吗。上错车了不好意思这就下去！”

“去哪里？”郑时朗把车启动，“乖，别闹了。坐好，回家了。”

秦霁渊巴巴地望着王妈，就等她一个解释。王妈被看得不大自在，只能望向郑时朗：“郑少爷不是说今天没空吗？”

“是没空。但工作哪有我的好弟弟重要呢？霁渊，你说对不对？”秦霁渊坐在后座，看不见郑时朗的表情，也能大概想象出他的神色了。

“呵呵呵……这都是什么话，男人要以工作为重，不要为这些家长里短所困。”

郑时朗耸耸肩：“没想到秦少爷真的那么不想看见我，好吧，把你们送到家我就去加班，这样合霁渊的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