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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岁的马文才在柴房中仰天长笑,原来如此,原来他身边真的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相信的!他对看守的人说有话想跟他父亲说,他父亲却一点回音也不肯给,他想尽了办法,等了一天又一天,终于在一个多月后,将母亲留给他的一个玉坠子交换了他父亲的行踪与短暂的自由,他在他父亲出门的道上等着,双膝下跪,恳请马天凌原谅,并允诺在七天内将失窃之物寻回。他深深记得坐在车上那个中年男子透过车窗看着他的眼神,阴鸷、狠厉、居高临下,带着浓浓的算计!
他的请求被允许了,他被放出关押了许久的柴房,马天凌给了他七天,让他找出幕后主使,寻回宝物,否则便要他以命来偿。他手头再无人可用,天地四顾,只有独身一人,四年的时间,只身前来,以为自己渐渐有了羽翼,却一夕之间尽被剪断,血肉淋漓回复四年前的孤身一人。他动用自己这些年好不容易积攒的一点可怜的财富,想尽办法追查线索,却一无所获,直到发现本该死了的那个亲信却突然出现在城郊一栋大宅中。他顺藤摸瓜,很快搞清了来龙去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伙贼人一锅端,寻回了失窃的宝物,更找出了幕后的黑手,拔除了马家三姨太娘家的势力。
当他千辛万苦,浑身沾染着他人的鲜血将所谓的宝物交还他父亲的手中时,他父亲却只冷冷一笑,当场将那一只足踏祥云的独角玉麒麟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这尊是赝品!”他父亲冷冷道,“记住了,没有人能算计我马天凌!谁都一样!”
他这才知道,从一开始,他父亲便知道三姨太的野心,那封信的确是他所写,为的只是转移对方视线而已。难怪本不该在这个季节出门做生意的父亲会离开家中,也难怪,他会放手让自己去送货,他九死一生,吃尽苦头,到头来不过沦落为马天凌借刀杀人,推卸罪责的代罪羔羊。
“没有人能算计马天凌!”这句话是说给被吊死的三姨太叶婉清听的,是说给马氏一门听的,更是说给他听的!
马文才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四年来自以为聪明地处心积虑,不过是将众人对马天凌的算计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而已,马天凌不仅谁都不信,并且谁都可以利用,不仅谁都可以利用,甚至乐见子女亲属相斗。对他而言,长子长女都不过是颗棋子,百年之身,荣华富贵,如果可以,他其实谁都不愿托付,因为在他心中只有自己才是马家唯一的人!
十四岁的马文才终于长大。收起所有不切实际的小聪明小心思,一门心思巩固自己的实力,吞噬他人的地盘,他小小年纪便手段毒辣,为人吊诡难测,旁人说起来都道他比起马父,更为狡诈难缠,马家后继有人,却不知道,韬光养晦的马天凌接他回家,根本不为什么继承家业,不过养一只蛊,一只为他所用,永不得翻身的蛊。
二十四岁那年,马文才遇见了妹婿【祝映台】,从此痴情深陷。他在那个纤弱的影子身上似乎看到了当年自己的母亲,也看到了年幼的自己,被排挤、被诬赖、被陷害,他也不知道是移情或是别的什么,只不过一眼,便对那个年轻人情根深种,自此无法自拔。可对方却对他毫无所动,不论他如何示好,只一味躲避闪让,逼急了,冷冷一拂袖:“马公子,自重!”薄薄两片红唇,吐出无情字样。然后是那次的酒宴,他不知怎么便昏了头脑,轻薄了对方,再然后是在祝家夜宿,他强要了【祝映台】,却被梁山博当场杀死。
他冷冷地看着下面躺卧在满地血泊残骸中的自己,那一瞬间,他忽然有种解脱的快感。二十四年来,除了前十年活得像个人,后来的十四年,鲜衣怒马,锦衣貂裘,不过罩着个吃人的鬼。
“就这样吧,也没什么不好!”
他陷入了沉睡,直到再次被人唤醒,重见那人,依稀仿佛是过去情景重现,满苑盛开的玉兰花中,他几乎彻底魂飞魄散,却有人弯下腰,满含着怜悯神色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真可怜呐!”
一瞬间,石破天惊!
“闪开!”
“啪!”的一个雪球突然就打到了脸上,沉重的力道昭示着对方孩童一样的恶作剧心理。他抹去脸上的雪,回过头去看,满脸笑容的青年就站在几步开外,叉着腰很得意地看着他。
“呐,我提醒过你了,是你岁数大了,动作迟缓,可怪不得我!”龇牙咧嘴的怪样配上那张好看的脸,傻得……令人发噱。
“哦?我年纪大了?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等等,你那个笑是什么意思!”
“你真的知道?”
“喂,你……别过来!对不起啦对不起!!是我说错了,对不起!”
“你!我……我都跟你道过歉了,你还想怎样!混蛋!马文才,这里是外面啊!”
“嗯?如果你是怕被人看见的话,这个很好解决,用法术就行。”
“你……不、不跟你讲了!”青年像兔子见了狼一样,“哧溜”一下就窜出去好远。明明是吓得抱头鼠窜,跑远了想想不够威风,还要跑回来一点叫:“有本事你抓住小爷试试,哼!”
马文才忍不住轻笑出声。
施久这个人啊,明明可以做出在听了他的过去后偷偷订了机票把自己骗来这样温柔的事情,却连哄人的方法都不会。这种拙劣的、小孩子一样的哄骗方式,傻得要命,却偏偏弄得他心里暖洋洋的,嘴巴不自觉地就咧开来,合也合不拢!
“笨蛋,你以前那个‘情圣’的名头到底是怎么来的啊?”他大笑着,终于也在雪地中奔跑起来。
如果,如果一个人一生中所享有的幸福必须要与承受的苦痛等价,那么马文才将无比庆幸自己的过去曾经那么悲惨。他甚至希望过去的自己悲惨一些,再悲惨一些,来换得往后与施久在一起的日子长一些,再长一些!
雪花飘落下来,幼年时曾经哭泣着亲手数起的坟冢早在时光中被消磨干净,天地苍茫,马文才的心中却一片喜乐祥和。
第四十章番外·誓言
影碟机里在放一部片子,投射在大大的投影幕上显得格外逼真,因此也格外震撼。满山遍野的花海之中,穿古装的女主角回眸对男主角嫣然一笑,不过转眼之间,漫天残花翩舞,女主角拔剑自刎,碧血飙洒,男主角满脸震惊之色,随即镜头模糊,宝剑重重坠落地上,寒光四射!
施久聚精会神地看着片子,一手还拿着罐冰红茶。同居人就坐在他的身旁,不知道有没有在认真看片,面上的神色若有所思。
因为周末下雨的缘故,两人随手在楼下小店租了一堆片子来看。现在放的这一部是挺老的神怪片了,但两人都是头一次看。故事的内容牵涉前世今生,讲述一段求而不得,爱而分离的故事,跨越几个朝代,永远活着的男主角被迫不断见证心爱女子的无数次转世又无数次离开的故事。故事基调很文艺悲情,施久才乐呵呵地看到男主角望着女主角的墓碑,低低诉说:“下一世,我……”遥控器发出“嘀”的一声,投影幕黑了一下,跟着就自动调换到了开始菜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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