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东北部有一条中苏界河,叫黑龙江。黑龙江的北岸是原苏联一个不知名的小城,南岸则是中国边陲小镇萝北县县城。从萝北县城沿着蜿蜒曲折的江畔向南,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村落宛如一截尾巴似的綴在萝北县城的身后,因此得名“萝尾村”。
萝尾村不大,也不算小,四十几栋房屋,百十余户人家。
小村的西边和北面,是一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树林。听老一辈人说,这里原本是一片原始森林,经常有野猪、狍子甚至黑熊等野兽出没。随着后来的开,林子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薄。小到采蘑菇的山民一天便能圆圆地转个圈,薄得每到清晨和日暮,林子里能看得见密集的晨光和被树木切碎了的斑驳的落日,完全没有了过去的神秘和幽深。
小村的南面,则是一道地势上高出小村许多的山岗,当地人称“南岗”。岗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坟冢,除了每年清明节的祭祀活动,和成群成片的乌鸦在起飞和降落时出的呱呱的叫声,这里平时能看到的只有乱草,能听到的只有风声。
小村有着并不多也并不肥沃的土地,却几十年靠着这点薄地过着贫穷但却安安静静一成不变的日子。可八十年代初期开始,这里突然像一个干瘪的气球被挤进了一丝春风,生了根本的变化。改革开放的国策,让这里的年轻人们纷纷放下手中的镰刀锄头,一批一批地走出村外追逐梦想去了。
小村的人口结构迅生了变化,十几年后,村里已经变成老人和孩子的世界,没有一个年轻男女了。没有了年轻人的村庄显出了一种朽木难得生般的令人心悸的空虚和脆弱,萝尾村,就像一个没有了动机的铁牛,建设上再也无法启动。
很快,这里被拆迁了。所有老幼妇孺都按照政策进行了外迁。萝尾村的原址上,只剩下了一个空旷旷的名号和一间破旧不堪的仓库。萝尾村的实体消失了,有关萝尾村的一些不在册的历史也随着人们尤其是老一辈人的外迁而从此变得模糊不清,甚至无从考问了。
公元2oo1年的春天,萝尾村的原址上早已长满了荒草的时候,上面的一个政策,把这个已经独有虚名的村子划归给了军垦的一个农场。这个农场的一个政策,又把萝尾村与该农场下辖一个叫洼子沟的连队合为了一体。
合并后的单位,从事的不再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传统种植业,而是引进了一大批优种奶牛。这些气宇轩昂的奶牛一进村,便给小村带来了春风一般的生机和希望。每天早晨和傍晚,大量莹白莹白的从这些牛硕大的ru房中挤出的“血”,被送往农场新上马的一家奶粉厂。
合并后的单位被命名“畜牧站”,后被俗称为“牛村”。成立后的“牛村”,不仅融合了萝尾村和洼子沟两家的血液,还吸引了大批外来人口的源源涌进。牛村,就像一个混血的新生儿,从此,开始了它漫长的历史行程。
“牛村”坐落在原萝尾村址地上,成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对过去遗留下来的晒场、粮囤以及一些不适合养牛业的设施全部进行改建。
新行业即将带来的前景,像为早已腻歪了传统种植业的人们注射了鸡血一样,他们以最快的度盖牛棚、挖冰窖、修瓦房,使已破败不堪多年的萝尾村完全焕然了一新,在流水东去的黑龙江畔昭示出一种奇异的气质和崭新的风貌。氛。
昂扬的干劲儿和急迫的心情,让人们充分利用起了一切可以利用的旧村资源,整个一个漫长的春天里,牛村都洋溢着一种繁忙欢乐的气氛,唯独村头一个破旧的仓库还在孤零零地闲置着,像一头荒原中的老黄牛,在用尽了一生的气力后,身心布满疮痍地悲惨地病卧着,无人问津。
仓库似乎和村庄的历史一样悠久,因年久失修,屋顶的瓦缝间挤满了残叶积骸,甚至长出了二尺多高的荒草,远远看去,就像秃子头上突兀长起的一绺头。墙壁的泥皮一碰就会剥落掉渣儿,稍稍牢实点的地方也是绿苔绣织,似乎在醒目地证明着它孤独的站立和久远的存在。
仓库的大门紧闭着,像一张缄默了很久很久紧抿着的嘴巴。门上的一把硕大的铁锁也已被岁月腐蚀得斑驳陆离、锈迹斑斑,早已看不清了原有的颜色,却仍如一位威严的老将军,横刀立马地尽现着它的忠心与职责。
牛村在不断扩大着,村子也日益一日地喧哗起来,唯有这间仓库,仿佛一位被人遗忘了的走失了的老人,徘徊在村口孤独地期盼着家人的寻找。可新人不断地进来,奶牛不断地引进,仓库却仍然不断地延长着它的孤独,备受着人们的冷落,偶有外来养牛户问起,也被人们一句“闹鬼哩”吓得再不敢惦记。
“真的有鬼吗?有谁见过?”随着外来养牛户的增多,总有人似信非信好奇地询问着,不甘心地动着仓库的心思。
“鬼是没见过,但总听到鬼哭哩。像是个女鬼,说不上哪天就会来一次。”有人开了头,接下来大家便开锅一般你一句我一句讲开了关于某年某月某日听到的鬼哭的故事。无所顾忌、绘声绘色、生动骇人的讲述,让仓库闹鬼的故事雪球般越滚越大,直至大过了人们对仓库的。
其实,这些说得真事儿一样的村民们,没有一个亲自经历了他们口中的鬼事。他们中的一些人只不过是来自原萝尾村的周边,过去对萝尾村的一些历史捕捉过一些只言片语而已,但这只言片语很快就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般烧遍了整个村庄。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有想动用仓库的人便都打消了念头、做了罢。信不信不说,主要都想为了图个清静和吉利。
破旧的仓库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被冷落下来,在牛村的边缘凄惨惨、孤零零、阴森森地站立着,继续独自承受着岁月的摧残。
直到有一天,一个年轻人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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