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方忍不住在那个总是在忧心忡忡地追问着他关于自己哥哥的雾岛梢说话的时候分了神,微微向着他身旁那个始终自得其乐的属下那边倾侧了一点身子,压低声音喝道“喂,你在干什么”
她大概是没想到这么摆明了不想去听新选组的阴私,还会被副长吼,很明显地愣了一下,才抬起头来,笑眯眯地答道“练习写字呀。”
这个答案一时间竟然噎住了新选组的鬼之副长。土方感到一阵莫名的恼火,又不知道该冲着谁发作。
要是今夜随他前来的还是总司那个喜欢恶作剧似的跟他作对的家伙,他当然可以随便喝斥。可现在她只不过是个女孩子,还从头到尾乖乖地坐在那里写写画画而已,完全没有介入他正在谈的正事之中实在没有喝斥她的理由。可是不发作又实在觉得哪里十分憋闷
他的脸忍不住沉了下去。
明明知道现在跟那个雾岛梢正在谈着的,是事关新选组秘密实验的重大要事,何况这个女人跟那些尊攘派还有着种种不清不楚的联系,身旁又跟了个“人斩以藏”,也不能因为她目击了那些发狂的罗刹当街杀人就干脆利索地把她杀了灭口;但是自己带来的这个属下,还真的跟她的直属上司一番组组长冲田总司一样,有着不动声色之间就让人莫名其妙火冒三丈的神奇本事啊
“令兄的下落,新选组确实不知情。”他勉强压下心头那丝对于她悠闲态度所产生的不满,冲着雾岛梢正色说道。
“那些罗刹你就不妨把他们当成和山鬼狐精一样的鬼怪吧。”他给出了一个外人最能理解的解释。“只不过这些鬼怪是存在于人间的。”
雾岛梢起来好像有些半信半疑的样子。不过这也可以理解。这个女人家里是开道场的,见过的世面本来就比那些普通的町人家女孩子要多些,又跟那些尊攘派的家伙混在一起,不知道平时被灌输了多少“新选组那些壬生狼都是大坏蛋,一切坏事都跟他们有关”之类的观念,还亲眼目睹过罗刹行凶的场景要是简单这么三言两语就能打发掉,他也就不用连续跟她两次会面谈判了。
这时,一旁好像漫不经心地一直在拿茶水练字的柳泉,突然轻轻一笑。
“我说雾岛君想从副长这里得到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答案呢。”她语调极其温柔地说道,听上去简直都不像是平时那个比普通男子还要强悍的一番组骨干队士了。
雾岛梢好像很惊讶似的,视线马上转向柳泉的方向。
柳泉的右手食指仍然伸出,点在桌面上,好像一个字写到一半就停了下来似的。她抬起头,施施然地望着雾岛梢。
“副长没必要向你们说谎。假如令兄的下落确实跟新选组有关的话不管是被杀了还是被抓走了副长会坦率承认的。虽然跟你们的立场不同,不过堂堂的新选组,还不至于落到连一个男人的生死都承担不起的地步。”她轻描淡写似的继续说道,在停顿的间隙里,指尖轻轻向右一划,好像完成了刚才那个没写完的字的最后一笔。
“副长能够向你透露的,大概都已经告诉你了吧。若不是托你的福,大概我也听不到副长像今天所说的这么多话吧”她居然微微笑了起来,好像真的觉得自己很幸运似的。
土方的眉头皱了起来,好像很不喜欢听到这种类似于调侃似的话。不过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并没有像喝斥冲田胡言乱语时一样,在柳泉说出他不听的话时也阻止柳泉。
“副长也许有些话说出来并不动听,大概也不是你想要听到的话,比如对于令兄的安危,最好还是做好最坏的打算”柳泉的眉毛微微一横,像是不太愿意想到这种不祥的可能性似的。“不过,副长是带着真诚说这番话的。被那种怪物袭击,据你所说,当时令兄样子还处于下风的话做出这样的觉悟也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吧。”
雾岛梢的脸色全都变了。一旁沉默的以藏把手轻轻按在自己腰间的刀柄上。
“哦呀哦呀。我只是说实话而已。”柳泉的目光轻飘飘地滑过以藏按住刀柄的、骨节分明的手背,重新注视着雾岛梢的脸,着面前这个少女毫无血色的面容,目光里似有一丝悲悯,但更多的是平静自若。
“正如副长所说,现在要断言令兄遭遇不幸,还为时尚早。不过,令兄的生死,确实与新选组没有关系。换言之”她缓慢地笑着,停顿在桌面上的指尖慢慢缩了回去,右手轻轻按住小几。
“副长并没有下令对令兄不利。而新选组的一切,不经过副长是不会实施的。我确信这一点。”
这一番充满自信的发言,似乎把对面的雾岛梢和冈田以藏都镇住了似的。而她自始至终脸上带着笑容,语调平静温柔,和她所说的袒护新选组和鬼之副长的内容相比起来简直形成两个极端。
冈田以藏本来就是极端不善言辞之人,对于其他人所说的话的分辨力大概都是通过观察雾岛梢的反应来判定的。刚才雾岛梢被柳泉直率地说出来的要她做好“最坏的打算”这样的话弄得眼眶发红,好像快要哭出来似的,冈田以藏的气息里就充满了惊慌,以及对胆敢说出这种话的柳泉的杀意。
不过现在雾岛梢已经能够稍微接受一点现实而平静下来了,柳泉又自始至终保持着温柔的语调和笑容,这种态度即使是雾岛梢也不可能对她发火吧。那么冈田以藏自然也就不会真的对柳泉出手。
“你你保证”雾岛梢在一段明显的沉默之后,开口追问道。这句话的对象,不是土方,而是柳泉。
柳泉挑了挑眉,语调更柔和了,但是声音里却带着一抹斩钉截铁,就好像她从未怀疑过自己所说的就是真相一样。
“当然,雾岛君。”
她的手按在桌面上,上身微微前倾,直直盯着面前显然身手也很不错的少女。
“就是这样。”
在那之后,事情顺利地结束了。
并没有发生像冲田早先说过的那样,必须“砍了她哟”的那种极端状况。
那个勤王党的“人斩以藏”也和传说中杀人如麻的嗜血无情形象截然不同。不如说是意外地具有颇为不谙世事的天然性格,不但从头到尾显得极为不善言辞,连柳泉刻意的与他攀谈的几句话也接不上来;而且身上完全没有斩杀过很多人的那种血腥和锐气。
大概是被什么人教导得并不认为自己听话地去杀人有什么错吧。假如杀了人之后压根不去想,也不觉得有去思考这件事的必要的话,杀人这件事本身,就不会对这个下手的人产生任何影响不管是激发他的罪恶感也好,还是激发他的锐气或冷血也好。
柳泉审慎地评估着冈田以藏,因为作为勤王党的人斩,他未来很有可能还会给新选组这一方出难题的。也许新选组的什么人将来就有机会和他对上,甚至不得不把他处理掉也说不定。
在岛原的角屋门口,双方沉默地分手。
土方没有再向雾岛梢或冈田以藏说什么,倒是跟在他身后出来的柳泉,甚为友善地冲着冈田以藏笑了笑,把他吓了一跳,慌忙把视线转开之后,又对雾岛梢温和地说道“就此分别了,请保重,雾岛君。”
这句道别又把雾岛梢吓了一跳。她好像有点矛盾着,作为和尊攘派走得很近的人,觉得理应不回应柳泉这个新选组成员释出的善意;但是她同时又很想问一问柳泉,作为一个女子,为什么非要寄身于“壬生之狼”中生存,并且对新选组这样不遗余力地维护。
柳泉从她的脸上出了她的想法,直想叹气。
她们两人,既然置身于立场迥异的两方,大概是永远也无法理解彼此的信念和理由的吧。请牢记收藏,网址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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