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两名小厮打扫着廊下的蔷薇花,时不时地抬眼,看一眼檐下空了的那一排鸟笼,小声地议论着。
“二爷也太奇怪了。之前视那些个八哥、百灵、柳莺护得跟命根子似的,便是前段时间病中,那般虚弱也不忘问我们,可有记着给那些鸟儿喂食。这几日竟是说送人就送人了。只留了这一只叫声实在算不得出彩的金丝雀。”
“是有点奇怪。爷向来很喜欢那些个鸟啊雀儿的,平日里便是连照顾也都是亲力亲为。”
“是吧你也觉得奇怪是不还有,还有,爷不是一贯不喜吃甜食么怎的今日忽然点了长庆楼的桂花杏仁桃酪、荔枝腰子、甘棠炖百合”
一水儿全是甜的。
听着都要犯牙病。
那瞧着面嫩,年纪稍小一些的小厮歪着脑袋,“许是生病的这段时间,嘴太淡了,想换个口味”
年纪大一点的摇摇头,手里头握着扫把,凑近弟弟福旺,“不好说。哎,弟,你有没有觉着,爷最近像是像变了个人似的”
福旺一张小圆脸上尽是茫然的神色,“啊有吗”
爷不还是那个样子吗
长得跟天上谪仙似的,待他们下人也还是和和气气。
“有你没觉么爷以前见了人总是笑吟吟的,现在虽说也是笑着吧,可总觉得那笑怎么说呢,透着一点冷”
“可是活太少,太闲了”
一道不怒而威的声音,冷不防自两人身后响起,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都被吓一跳。
春行馆的管事身穿一身黑水色长衫,从天井那头穿过来,肃着一张脸,“要是嫌活太少,太闲,等打扫完庭院,就去把大厅、走廊、亭子里的垂帘都给换上竹帘,椅子上的垫子铺上竹垫,二爷的书房、茶室也都给置换上夏天的消暑的物件。”
“是,是,小的打扫完就去。”
大的低着脑袋,连连称是,小的那个则是吓得压根没敢出声。
陶管事可比二爷吓人多了
二爷鲜少会板着脸训人,更从不对下人火
“咳咳”
婉转的鸟鸣声中,响起一阵咳嗽声。
管事听见咳嗽声,微变了脸色,疾步过了天井,往东厢房方向去。
陶管事上了楼。
房门没关,管事的进了门,转过房间的花厅,没在榻上见着人,眼神稍微一转,便瞧见了那抹立在窗户的修长身影。
随手拿了床上的一件薄衫走过去,“少爷,您风寒才刚见好,不宜见风。我还是替您把窗户给关上吧”
轻轻地将薄衫披在主子谢放削薄的肩上,伸长了手臂打算关窗。
这天气虽说是渐渐地热了,可穿堂风还是挺厉害,吹身上怪凉的。
寻常人吃得消,可少爷不同。
少爷前阵子病了大半个月,便是下床的力气都没有。近日才稍微见好,能下穿稍微走个几步,也能渐渐吃得进去东西,可得仔细些身子。
“陶叔,别关。”
一直站在窗边,望着笼子里活泼蹦跳,却怎么也跳不出那一方小小笼子的金丝雀的谢二,收回了视线,他转过脸来,对管家温和地笑道“只是忽然咳了一下,不关风的事。陶叔你也未免太过紧张。”
这是一张极为俊逸的脸,俊眉朗目,鼻梁挺括。
说话的声音清清朗朗,如风吹过林梢,真叫一个清风霁月,出尘无二。
唯独,太过削瘦了一些。
立在窗边,似是一根林间竹子,风一吹便能将他给吹折了。
可陶管事知道,这些不过是表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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