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茗真有股冲动下得谷底,将她揪出来暴打一顿,好歹是强忍下这股冲动,听了一旁风子轩的劝。那人在凉风徐徐的日子里也要扇,把扇子附庸风雅,更不会因为一个小小苏袖的死影响自己的心情,拍着萧茗肩头说:“门主,不是我说,即便是你想找不如也等明日白天吧,眼下夜黑风高的,如何都看不清这下头的态势。”苏袖听见风子轩此话时候心情委实复杂,按说她与风子轩感情也算不错,但这话的凉薄程度当真是教人心寒。她瑟缩了下,但只觉手背一暖,已是被水运寒轻轻拿住,似是鼓励般地紧了紧。心中感激,她垂下眼帘,听着上面的动静逐渐从有至无,直到万籁俱静,耳旁便是水运寒低沉的呼吸声,绵长良久。终于,他缓缓松开手,轻声说:“已经走了。”他……他这是在帮自己?原本还以为他是来抓自己回去的,至少自己算是未过门的娘子,生生逃脱了魔爪,怎么也应该是夫家及未婚夫想尽办法,抓回这个坏女人,然后严刑拷打一番后再生生送入洞房。戏码应该如是演,只是似乎偏离了方向。她闷闷地垂头,欠他的越来越多,如何能还。此时水运寒揉了揉她的发,笑说:“想什么呢?”“我在想……怎么上去……”“我既然下得来,自然也上得去。”水运寒毫不掩饰自信,只是这句话让苏袖多想了想,缘何水运寒能寻到这里,而萧茗不能。她想起被自己一脚踢到角落里的木匣,忍不住瞥了眼,洞内有些暗,它静静地躺在那里,与积灰为伍,然则她只是随意一想,怎能怀疑水运寒。若要说区别,大概就是水运寒能,只是因为用了情。“得抓紧时间上去。”水运寒也不遑多说,拉着她朝外走,“若是赶上天亮,门主还会再来。”苏袖跟着他,二人来到洞口边,看向上方。只见穿过树冠,壁立千仞无依倚,她打了个冷战,只道不太好上。水运寒挑眉,也不多话,他要争取时间,上前便搂住苏袖的腰,一个纵跃便攀在了岩壁之上。既然已经承情如此,又为何要拒绝,苏袖默默叹了口气,顺着水运寒双足轻点,在空中再度转身,借着最后岩壁上的一点力,攀到了崖边。然后她与他四目相对,身体相依,不觉憋红了脸,那股淡淡桃花香沁入心脾,也仿佛让她入了江南的雨季,好不舒适。对自己难于天边的一件事儿,在他这里居然如斯简单。虽觉这等轻功怕是萧茗风子轩这些地狱门内的高手都不敢称大,一轮勾月,映出那额角点点细汗,教苏袖心软不已。索性,就与他回去又有何妨……一生相守,长相惜。鼻子微微一酸,她牵过水运寒的软白长衫的一角,轻声说:“这次是我不对,我与你回去吧。我错了。”水运寒微微一笑,低下身子,与其对望,“都走到这里了。你就不怕回去被门主责罚?”苏袖的泪,滴滴滑落,若揉碎了一湖涟漪,叫人心疼。水运寒交代着,“下山之后,去青阳镇林福客栈旁紧挨着的南边宅邸,寻个叫沈娘的,在她家藏两日,便说是我的朋友,明日我与你送些着紧用的东西。”苏袖两眼一热,就又想哭了。水运寒狠狠心,将她推了出去,故作冷淡地说:“好了别哭了,再哭我就真的要带你回去了。既然决心要走,我也不会强留。再不走,天可就亮了。”苏袖又看了眼水运寒,感谢也不知如何说出口,要躲要走的本就是自己,她也不再多说,掉头就走。月若纱,笼着地上越行越远的二人。一波寒水,万里天涯,这回放手,谁知晓自己还会不会后悔?水运寒轻咳了声,手掌心还留着方才山崖上蹭破的划痕,血迹斑斑。其实,下去寻找之时,水运寒当真是焦急过的,他也以为她下去了,再不会回来。所以当瞧见她悬空在山洞阶前,水运寒终于放了心,安慰自己道,就放她去吧,总算知晓,她是活着的。江南烟雨孤雁飞苏袖乘着夜色,一路疾奔,青阳镇她自然是知道如何走的,当年也曾随着门主下山办过事儿,对路还是有些熟悉的。只不过孤身女子在夜里行走,的确是过于引人注目。好在此时除了更夫,也没有其余人。青阳镇是一座水中小镇,彰显着江南小镇的柔美多情,水波烟寒,回环曲折。一座青阳小镇坐落着近百个深宅大院。楼在桥边,窗在水上,粉墙黛瓦,飞檐翼然,墙垣斑驳。深褐色窗棂,雕花隔屏,玲珑幽暗。每座宅院外都铺着齐整的青石板小路,月华之下,折射着幽冷的光。林福客栈外挂着两串红灯笼,殷红耀眼,打老远就能瞧见那不一般的二层小楼。微微放下心,她快走两步,就到了水运寒所说的南边小宅。轻轻地叩了下门环。心里还在思忖着,这夜里来此,会不会打扰了人家,亦或者说完全不会有人应门,若当真如此,身无分文便只好流落到湖边坐一夜倒也无妨。大约过没多久,便听见内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颗心才缓缓放回原位。朱红木门轻轻打开一条缝,内里传出个与自己同样操着点江南软语的女子声音,“谁啊?”“是沈娘吗?我是水运寒水公子的朋友,来此借宿两宿。”那女子好奇地“咦”了声,倒是打开门来。穿着件白裘,烛火之下衬得一身出尘雪白,只是借光却也不能窥见全部美貌,但觉幽香满鼻,顿生好感。沈娘轻声说:“姑娘你先进来,外面太凉。”苏袖跟着沈娘踏入宅院当中。不大不小的院落,种着数颗看不清模样的树,花瓣飘落,月下芬芳。踏着眼前的青石板路,她跟随着似水摇摆的女子,只觉入了舒适的幻境,美不胜收。经过廊下美人靠,便是主宅。很明显,沈娘不似小镇中大户人家,主宅分四间房,就再无其他。光线明暗不均,也的确不太能欣赏,苏袖站在门外对沈娘说:“谢谢您。”“姑娘如何称呼?”“沈娘就唤我苏袖好了。”苏袖安安静静地说,大约在这宁和之地,连心情也平复了下来。沈娘分外亲切地牵过苏袖一手,柔声道:“苏姑娘是累了吧,今夜就先歇息,有什么话明日再说。”“谢谢沈娘!”看她将烛台放在自己手上,转身朝着自己房间走去。苏袖谢了声,沈娘转身笑了笑,便推门走了进去。苏袖吐了口气,推了门,也不细看屋内摆设,先除了有些脏的外衣,就躺了下来。眼瞧着天光微亮,似乎也是寅时时分,她真的累了,却还需撑着疲惫的身体,想打量着紧紧攥在掌心的奶白色丸子,幸好一路下来都没不小心将其扔了,也没有因为掌心出汗而将其融化,滴溜溜地滚在手心,散着清雅淡香。这是什么东西?应该在那张帛书上有记载,只是自己看不明白而已。还是不要随意吃了的好,她从怀里掏出块帕子,将丸子包在其中,又将帛书包在外头,明日央沈娘借个针线贴身缝上。拍了拍胸口,她只觉自己小秘密还挺多。虽然一路奔波又累又饿,还可能因为自己浑身脏兮兮的弄脏了人家的床,不过真的太辛苦了,先就沉沉地睡了过去。半途似乎听见门开门闭的声音,但苏袖真的太累,以至于明明想睁开眼睛,却如何都无法打开眼帘,朦胧间有人影子近了又去,警戒心起,却又毫无力气,以为自己着了什么门道,不觉暗暗叫苦,状似昏迷地睡了过去。待到她睁开眼时候,第一件事儿就去摸自己的胸口,内里布包齐全并无异样,这才微微宽心。起身后见桌上放着些糕点,顿时颇没形象地扑了过去,塞了两块下去,才感觉活了回来。这时大约沈娘也听见了她房中动响,轻轻地敲了敲门后进来,苏袖这才有机会打量了沈娘的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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