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条件?”林之辉终于笑了起来,将那杯茶端起,水汽也跟着上升,杯底的清晰泄露了他所有的算计。任黎沣正为刚才大胆的想法而不安时,抬头看见沈霖安在庭院中散步。脑袋灵光一闪,任黎沣过去和他打了个招呼。闲聊了一会儿,任黎沣旁敲侧击问道:“你这次回上海,无锡那边没事儿吗?”沈霖安立马知道他指的什么,回答说:“没事,夏佐的地盘确实不用担心安全问题。”“现在没有要运回上海的打算了吧?”“不,去无锡只是暂时的,上海才是我们的大本营。”沈霖安似乎微微有些兴奋,“但确实等不了那么久,我们已经开始在无锡试点了。”“还是沈先生消息灵通,林之辉一出手他就跟着行动,才完成了这么漂亮的一笔反杀。”“说起来,我真的佩服沣哥的火眼金睛,若不是你识破阴谋,我们就上了当了。”沈霖安话中有着诚恳的恭维。“我很好奇,为什么沈老板一早就知道林之辉手里有货?”任黎沣似是不经意的提出疑问,脸上也是淡淡的不解,眼神没有任何破绽。“我也是听我爸说,其实不止这一次,好多年前林之辉就有毒品交易的势头,当时就被我爸逮住了,但因为一些原因不了了之,我爸心中耿耿于怀,所以这些年一直在暗中关注。”任黎沣得到想要的答案,草草结束了谈话,脚步沉重地往家里走去。这一切都说得通了,这一切竟然是这样说通的!那场大火很有可能是沈伯成找人放的,是沈伯成的介入间接导致了音箫父母的死亡!任黎沣的心脏比平时跳得快了一些,如果这就是答案,那对音箫来说,是更加痛苦还是水落石出的放松?音箫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怎么处理夜鹰?突然想到昨晚音箫那楚楚动人的眼眸,闪耀着无辜和苦恼,发散着疲惫和撒娇。任黎沣想立刻站在音箫面前,他会如实告诉她一切,然后两个人一起商量,不管音箫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会站在音箫这边。现实永远比理想残酷,任黎沣无法站在音箫的角度,去揣摩体会她的感受,只能感慨造化弄人。不知道音箫知道了以后,会不会后悔加入夜鹰,会不会后悔当初选择留在他身边,会不会后悔在孤儿院上了他的车——等等。任黎沣倏地停住脚步。和音箫相遇的那一天,他是因为什么去了西兰镇?一个行色匆匆的路人迎面撞上来,音箫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那人连忙道歉后匆匆而去,音箫望着那人的灰色皮衣有些失神,就那么顿在原地呆呆的看人走远。天是黑的,月亮已经升到半空,没有星星,低空一层有薄薄的似云似雾的轻纱,朦胧着,模糊了月亮的轮廓,使天空变成一种似是而非的幻境,像极了音箫现在的心情。刚走到公寓前的街道,远远地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任黎沣,他在路灯下静默站着看着正前方,从音箫的角度刚好看见他完美的侧脸,电流一样击中心灵。音箫站住了。机警的任黎沣立马发现了这道毫不掩饰的目光,看见音箫后快步朝她走去。明明只有几步路,音箫却感觉任黎沣是从好远的地方走来一样,他的眉梢,他的鼻翼,都是最熟悉的模样。那伟岸的身影一步一步靠近,在巨大的黑影将音箫瘦小的身体淹没之际,任黎沣拉住了她的手。“去哪儿了才回来,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音箫感觉心脏停了一拍,竟然恬不知耻的因为掌心传来的温度而产生了无法抑制的欣喜,心又动了,同时升起一种痛苦与甜蜜的落差,使音箫怅然失落。“不知道……”任黎沣一愣,他下午3点回家不见音箫,没有太大担心;昨天就是九点回来的,于是自己做了晚饭吃了;十点了,不见人影;十一点,没有任何动静。坐不住了,屋里没有任何纸条或留言,也没有一个电话,心中焦虑的他做了一个很傻的举动,下楼等,因为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音箫。“快十二点了。”略带点责备的意思,冷冷的,伴随着说话时哈出的气息。任黎沣想着先回家,转身走的时候很自然松开了音箫的手。音箫却猛地握住了任黎沣放开的手,任黎沣被牵制住疑惑的转身,音箫眼里执着又哀伤的神色一闪而过。“怎么了?”任黎沣问的这话表面淡然,自己心里却打着鼓。音箫只是低下摇头:“算了,明天再说。”“上海这边的工作差不多处理完了,明天我们会和大陈一起出发去无锡,大概要住两三个月。”任黎沣看着眼前的后脑勺,忍不住摸了摸,在皮肤触碰的一刹那,两个人都呆住了。一瞬间,音箫回忆起很多事来,那些久远的记忆片段像是被鼓风机的强大冲击力灌入,杂乱而破碎的铺满了音箫的整个脑袋,一些陈年秘史贴在音箫心头上,连带着血和肉被残忍的撕裂开来。音箫突然抱住任黎沣,紧紧地环着他宽阔的背,感受到他体温的下一刻,也感受到了任黎沣身体的僵硬。大街上,虽说午夜无人,可是任黎沣下意识想推开,却在快碰到肩膀时想起那一闪而过的绵长的哀伤,最终没有推开。“许音箫……”“我好累啊。”疲惫的声音从耳边传出,抢断了他的话,音箫将下巴搁在任黎沣的肩窝里,看不远处那盏路灯,直直的不眨眼,没一会儿,被刺激的留下一滴泪来。两个人的秘密任黎沣发现音箫不对劲,从昨天开始一直到上火车,她几乎都没怎么说过话,不是无精打采的那种,而是冷漠。这样冷漠着的音箫,任黎沣是第一次见,他知道在别人面前或在公众场合,音箫给别人的印象一直都是不可亲近,但是在他面前,这是第一次,向来在自己面前毫不掩饰或者说是原形毕露的音箫,第一次让任黎沣看到了她的伪装,她在躲避任黎沣的目光,减少肢体接触,和她说话也只是淡淡的笑——任黎沣讨厌那样的笑。这样显而易见的疏离连前来迎接的夏佐也无可避免,音箫在心里织了一个金线铁丝网,将自己锁在里面,自生自灭。夏佐不明所以,问道:“音箫怎么了,兴致不高啊?”音箫接过他手里的箱子,勉强笑了一下:“没事,只是有点头疼,我想先回去休息,可以吗?”最后一句问的是任黎沣,对上他黑曜石般的瞳珠,没有泄露任何情绪。任黎沣点点头,看着音箫走进自己房间,下定决心晚上找她谈谈。“发生什么事了?”夏佐也把目光收回来。任黎沣摇了摇头:“先别管这个,说说你那边的情况。”两人从小院出来前往沈伯成的私宅,夏佐慢慢严肃起来:“前段时间少爷从仓库取了几袋拿去夜来香了,你知道,无锡不如上海,无论是经济方面还是娱乐水平。夜来香老总谨慎得很,只敢暗地里试卖,但回本很快,毕竟这个东西几乎暴利,近期似乎有意要和少爷扩张合作。”任黎沣没有再说话,见到沈伯成后简单聊了几句,两人就告辞出来了。天色已经不早,夏佐邀请任黎沣去他家吃饭,本打算拒绝的任黎沣听见他说给音箫做了桃花糕,又松口答应了,因为离得也不远。到了夏佐家里,周红钰很热情地招待了他,夏佐的儿子刚过四岁生日,虎头虎脑的一点也不怕生,即使不记得这个来过家里几次的人,还一个劲儿地往他身上爬。“爸爸爸爸,这个叔叔是谁,他会爬树吗?”任黎沣低头看着趴在他膝盖上的小不点,不由自主想起了另一张脸。周红钰把小孩子拉到一边:“这是沣叔叔,小时候还抱过你呢,你最喜欢的小木船就是沣叔叔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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