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个修长优美,作文士打扮的女子,正负手长窄的竹舟中,平视仰缆山间宁静悠远的怡人景致。迎着山水送来的夜风,一袭淡青长衫随风拂扬,说不尽的闲适飘逸,俯眺清流,从容自若。
她身后侧长身玉立着一个娉婷少女,背上挂着一柄造型典雅的古剑,平添三分英凛之气。但此际丁朝午心神全为先前那女子所吸引,完全无法移开目光去仔细打量这个较之似乎小着几岁的少女,但观其看体态气质亦该是个绝色美女无疑。
从丁朝午的角度瞧向竹舟,半阕明月刚好嵌在那女子脸庞所向的夜空中,把她沐浴在温柔的月色里,份外强调了她有若钟天地灵气而生如川岳般起伏分明的秀丽轮廓。
丁朝午号称怜花公子,纵横武林,自是见惯美人尤物,但此刻亦不由狂涌起惊艳的感觉。但她的艳却与世俗美女绝不相同,是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般自然的、无与伦比的真淳朴素的天生丽质。
就像水中女神,忽然兴到现身水畔,她的来临更添周遭空山灵雨的胜境,如真似幻,令丁朝午有如在梦中的感觉,只觉得她虽现身凡间,却似绝不该置身于这尚不能配得起她身份的尘俗之地。
整个天地都似因她而被层层浓郁芳香的仙气氤氲包围,教人无法走出,更不愿离开。这种异乎寻常,令人呼吸屏止的美丽,实非尘世间的凡笔所能捕捉和掌握。
她的出现就像破开空谷幽林洒射大地的一抹阳光,灿烂轻盈,美眸更是清丽如太阳在朝霞里升起,又能永远保持某种神秘不可测的平静。而在平静和冷然的外表底下,她的眼神却透露出彷若在暗处鲜花般盛放的感情,在倾诉出对生命的热恋和某种乎世俗的追求。
整个山林忽然静如鬼域,只有崖下流水打上两侧崖壁的声音,沙沙响起。
就在丁朝午心弦震动的当儿,明丽得如荷花在清水中傲然挺立的美女,轻仰长秀优美的脖子,俏脸朝木立崖上的丁朝午瞧来,美眸异采涟涟,扣人心弦。
丁朝午终于彻底看清她的真面,就若给她把石子投进心湖,惹起无数波动的涟漪。
在修长弯曲的眉毛下,明亮深邃的眼睛更是顾盼生妍,配合嵌在玉颊的两个似长盈笑意的酒窝,肩如刀削,蛮腰一捻,纤秾合度,教人无法不神为之夺。她的肤色在月照之下,晶莹似玉,显得她更是体态轻盈,姿容美绝,出尘脱俗。
她见这个年轻男子自她俩出现后就失魂落魄地瞪视,那对令人神魂颠倒的秀眸射出锐利得似能洞穿别人肺腑的采芒。
丁朝午一惊,心下竟然被这女子看得微感寒意,似乎自己冒犯了她,赶紧转移开目光,不敢和她对视,暗惊世间竟有如斯美女,自己以前所间,和她相比就如粪土。
移开目光后,才犹如恍从梦中醒来,恢复心神。突然恍觉她身后那少女似乎颇为熟悉,不仅又低头俯视竹舟,恰在此刻那舟正好通过铁索桥下,飘往他身后,不知为什幺他竟不敢转身追视,但在惊鸿一瞥中他已看清那少女面貌。
她与那女子站在一起,虽然完全被她遮掩了光彩,但其实这少女在他所见过的众多美女中亦算上佳。
她秀眉细长,直鼻薄唇,额头圆润,下颔尖圆,脸型削直如剑尖,凤眼狭长,睫毛浓密,其间忽闪着一点水样光芒,如深潭迷雾般蒙蒙迷离,给人一中难言的刀锋一般的冰亮美态,使人难以或忘。
她正是正式的江南丁家传人而不像自己只是丁家旁门别支,她就是当今武林后起之秀中最为杰出被人称为“四秀七英三公子”中的一秀——“紫衣鸾凤”丁韵妃。丁朝午怎幺也想不到向来养尊处优的她会出现于此荒凉山地,所以适才并未注意认出。
算起来自己和她该算是堂兄妹,虽然自己少小离家从师“琴剑”庄清音习艺,丁朝午与她虽不熟悉,但总见过几次,除了刚才见自己打量她之际,瓢齿微露梨窝浅现嫣然一笑外,为何并未和自己打招呼?难道她此行有什幺隐秘之事?
丁朝午暗自不解,回思适才丁韵妃对那艳绝人世的女子甚为恭敬,据自己所知,素来心高气傲的堂妹尚未曾对人如此过,其中还包括了她的父亲——江湖四尊之一,万人敬仰的丁家家主丁临川。
难道,难道刚才那女子竟是她的师傅?只有她的师傅才能够令她俯贴命,恭敬顺从。因为她的师傅并非普通之人,而是几乎已属于武林神话少现于世的冰魄神妃。丁朝午不仅暗自骇异,他虽胆大妄为,面对存世几近千年的武林圣地——离恨天中的人物,还是心存忌惮的。
她们师徒联袂出现,莫非出现了什幺惊人变故?但自己在江湖中并未听说什幺呀!丁朝午望着竹舟远逝的方向,不禁摇头无语。夜色已深,秋风萧萧,寂静的夜里扩散着一种说不出的苍凉怅惘。
这是一栋完全用松木斑竹筑成的小小屋舍,在环绕的白杨之中临着一条清澈的溪流,房前屋后种植着密密的秋菊,虽在夜里仍可依稀看出那缤纷艳丽的各种色彩,一座三曲竹桥横过后面,越增加了小屋的清幽高远。
黑暗里丁朝午越过三曲竹桥,无声无息地来到房舍之外,转身扶好了他日间救解的铁鹰帮大汉容虎,极为轻巧的叩了叩紧闭的门扉。
一个娇柔甜美的声音几乎在他的手刚刚收回时,软软地传了出来:“是谁?”丁朝午俊容含笑,低声道:“是我。”“噗哧”一声轻笑响起,说不清里边包含着多少兴奋欢愉,竹门“呀”然启开,一条悄生生的身影带着一盏银灯立在门边,朝丁朝午望了一下,有些惊讶的“噫”了一声:“小午,你这久没来,怎幺才来还带了别人?他怎幺啦?你又惹事了吧?”丁朝午默笑无言,扶着容虎进入屋里,银灯的荧荧光辉照映出掌灯人那张清丽绝伦的面庞,美得异乎寻常,黑亮秀如瀑布般倾泻在她刀削似的香肩处,淡雅的装束突显着她的仪态万千。
室内,斑竹桌椅衬着壁上的几轴素梅图,小玉鼎内檀香袅袅,琵琶斜对着剑悬在桌旁,坐榻上铺设着金边锦垫,一座绢丝屏风半遮着它,看去真是一尘不染清幽脱俗。
掌灯人搁好手中灯回过脸来,那对美眸深邃难测仿如荡漾着香醇的仙酿。她轻轻盈盈走到丁朝午身边,看着他将容虎扶坐在斑竹椅上,浓密眼睫毛轻挑,伸出罗衣遮掩的纤长玉手,纤指虚点,皱皱巧俏秀挺的小鼻子道:“这人是谁?小午。”丁朝午抿嘴道:“他叫容虎,原执掌铁鹰帮刑堂,却与他帮主的妾姬私通,被北鹰震伤后,意图活擒他再罚以火焚之刑,为他拼死逃出。我看到他的候,他正被铁鹰帮追杀之人打得皮开肉绽,几乎气绝。我一时不忍伸手救下了他。”黛眉一撇,那美人儿低声道:“他晕过去了吧?”见丁朝午点头确认后始不满道:“他若真是那样的人,你根本就不该救他啊!”丁朝午在椅上坐下舒了口气,摇道:“我看内中别有隐情,他内俯受创又加外伤,我救下他给他洗净伤口上了药,竟然连一个谢字都来不及说就晕死了过去。心姨,你快去取返魂丹来,他这一身内伤不轻,所以我未经你同意就把他带到这儿来啦!”水汪汪的大眼睛凝视着丁朝午,温柔道:“容虎的伤我会替他医治,小午,你一定也够累了,我沏杯茶给你先休息一下……”丁朝午淡淡笑着,故意调弄道:“我会休息好的,你放心,等会儿忘我定然卖力……”本以为她会像往常那样羞嗔不依,哪知却见她玉琢似的小鼻微微一皱,垂下那两排浓密而微微卷曲的睫毛,悒郁摇头道:“这种宁静温馨远离世俗的日子,不会过得太久了,小午,你也已到应该婚娶的年岁,何况我答应过姐姐要替你完成婚事的,这几年里你也在武林中浪荡了许久,定然遇上不少名门闺秀,他日你的妻子进门,我,我这个做阿姨的又算是什幺呢?”丁朝午轻轻拉住那只柔滑而冰凉的细手,低沉道:“心姨,你明白小午对你的感情到底怎样。你虽是我娘亲妹,但却比我大不了几岁,这几年来我们的恩爱缠绵如何能说抛就抛你,你放心,小午不会负你的。此事总有办法解决,就算世俗之人无法容忍我们之间的关系,大不了我们将像现在这样躲到没人认识你我的地方去……”不可察觉的颤抖了一下,臻抬起露出带泪笑颜,语声中不知包含了多少幸福和爱怜:“小午,我高兴听到你这几句话,真的,我心里很安慰……”说着,她又拭泪道:“小午,你歇一会,我去为你沏茶!”迅转身转里面行去。
在这山郊野外虽没有更鼓报时,丁朝午从直觉知道此刻已经是三更天时分,不一会就将东方泛白晓阳初升。
他轻轻站了起来,身受重创的大汉此时忽然在椅子上转侧了一下,嘴里出似有若无的呻吟,眼皮缓缓地翁动着,这令丁朝午不由想起这叫容虎的人白天那怒瞪着牛样大的一双环眼。
只觉眼帘沉重如有万斤,容虎努力撑开眼皮,眸子里映入了一张俊秀明朗英气逼人的面庞,似乎曾经见过,却似乎隔着现在很遥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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