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欢一行五人[x1]匆匆赶至芽岛之上时,芽岛之内破壁残垣。一行过来,音楠的手就没有从她的手上拿下来过,似乎怕她做出什么举动,似乎怕商炏再有什么动作。
霁欢觉得,音楠有时候心眼有点小。
芽岛之上,霁欢眼中看到的是,一棵歪了头的梧桐木下,叶落一地,叶脉之上有血迹流过的痕迹,似乎空气中也弥漫着丝丝腥气。在地上躺着已经分不清是否醒着的,看那憔悴模样,霁欢记得,是妘星芦,如今已经不复先前骄纵模样;一旁严阵以待的,身着有些不那么规整的喜服的,应当就是被音楠替了的,真正的新郎北翼衡;蹲在地上为妘星芦疗伤的是在她们之前赶来的妘琝。
约莫十丈开外,一团雷电阵,是霁欢闯大荒的那道阵法,虽然规模较大荒入口处的那道小了不少,但是威力却不见小,想必阵中困住的,正是所谓的闯阵的人。不知道困住多久,被这阵困住,霁欢心下一沉,如今更不知道困住的还是否一息尚存。
她们赶来的这个时间,正是妘琝方将闯阵之人困住约莫半刻钟。
陌桑同商炏率先走近,商炏盯着雷电阵中的情况,双眸深深,似有四海,似乎在确认这里头的人是不是就是一路追踪的那人。
北翼衡见陌桑前来,身后跟着的,是着一身同他准备的礼服一样的男女,心中猜了个大概,神君果然是那个神君,想的主意倒也不算是他意料之外,遂拱了手,同陌桑请罪道:
“劳神君费神一场,个中罪责,属下愿意承担,神族与魔族的联姻之事,九重天上有什么责罚,属下也都担着。”
陌桑轻蹙了眉头,看到躺在地上的妘星芦,虽然昏迷但是手中握着一把鞭子放,呓语中还是狠话,估计之前一番自己吃了不少亏,也可想见在他们到之前这里的战况也算是激烈
。
“你是要担着,本神君许多年没这样劳神了。但都是后话,眼下,先救你媳妇。”陌桑又追问妘琝道:“本就真气乱窜又外溢,你这样不要本钱地渡,是个什么救人的章法?怕这姑娘也受不住,且让我来。”
语罢,陌桑俯身下去,但妘琝瞧着后边紧跟而来的音楠与霁欢,满腹不解,顶替成婚这桩事,妘琝还是思虑的清楚,若不是陌桑急智,婚典之中出的这桩纰漏,若是在四方宾客云集的时候漏出风声,此后魔君那边和天帝那边都不好交代。自己女儿被宠的有些无法无天,但总归他九凤族内,按照族规自行处置即是。当然没有这桩族规,新立一桩族规也不是大事,而天帝那边无法交代也总还能够交代。
只是,后头被四海六界传出闲话,只道是九凤族中风气不好,那怕是此后也没有多少安生日子了。
想清楚是一回事,眼下要紧的是闯阵这人,已经困在阵中,能从雷电阵中出来,不死也是半幅残躯,不足为俱了。
可,替了婚典之礼,又随陌桑而来的这对人,特别是这个女娃子,不对劲。确实如星星说的一般无二,要说二者毫无关联,他妘琝是信不了的。陌桑此时说要救自己的女儿,不是妘琝托大,信不过神君陌桑的医术能力,也不是自己真的不担心自己女儿的情况,但,也得先讲清楚这双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同阵中的又是个什么关系。
妘琝左手压住渡给女儿的真气,暂且稳住伤势,右手轻抬,制止了陌桑道:“子婿同神君相熟,老朽拜谢神君的搭救之意。但,先要有劳神君讲一讲,这女子是谁?”
妘琝眼光朝雷电阵看去,阵中汹涌,似在绞杀,继续道:“神君晓得吧,里头困着的和这女子,可是一般模样。”
妘琝话音和目光均落在霁欢身上,跟着的还有在一旁观察动静的商炏,商炏亦是对此亦有不解,等着这个颇有闲散名头的神君陌桑,此时能怎么样舌灿莲花,做出个怎么样的解释。
不好解释,解释太长了,说不清楚,陌桑觉得沾上了迟默,沾上了末址的事情,总是说不清楚。他不着急救自己的女儿,自己何苦来哉,轻微叹息落在了音楠眼中。
音楠知道,后头既然还有求于九凤一族,此时话说开比较好。音楠望了望被他拉了一路的霁欢,此时似乎有些不对劲,呼吸带着急促,额头渗出细密的一层薄汗,许是先前雷阵电林中所受的伤,在同样且似乎更加凌厉的阵法面前,又有了发作,而霁欢正在极力克制。
他紧了紧力道,是宽慰的意思。
“九凤一族上古一脉,今日所见果真如传闻所说。”音楠拱手道:“在下……”
“这两位是本神君的故友。”陌桑思量再三,还是接下了音楠的话头,这不是个剖白身份的好时机,故友儿子咬的重,也算是个得体又不是真意的好词,
“族长要本神君一个解释,这就是本神君的解释。陌桑神君一二故友,得了邀请,来冥界一同吃个酒,迷了路,闯了阵,也不是什么大事。况且,还有在危急时刻襄助之宜,族长应当辨的清楚个中是非罢?”
嗯,这是陌桑的性子,商炏无奈冷笑,看来是得不到多少结果了。陌桑神君同自己那个不甚争气的弟弟相交颇深,这也算是有了一个相似的软肋,不知道陌桑神君若有一日被人拿捏到这个软肋了,会不会后悔?幸好,自己在察觉到予绎似乎暗中拖慢他的行程时,周旋半晌,又拜托了如夜将予绎引向九重天,若是此时予绎在此,又同陌桑站在一个立场上,到时候兄弟龃龉加深…帝后,他的母亲又要心痛一痛。况且,兄弟反目,是天帝,他的父君不能碰触的逆鳞之一。此番,且看陌桑神君斡旋,自己,盯着阵中情形即可。
一事牵扯多人,在场的,个个怀着心思。
北翼衡跟着陌桑神君多年,自然晓得陌桑说出这样的话是个什么意思,便缓和道:“神君且谅解岳丈拳拳之心,也是疼惜女儿心切,言语并没有冲撞神君的意思。”
“你莫多话。我是有这些意思。”妘琝否了北翼衡得辩白缓和,同陌桑道:“不是什么大事?神君说不是什么大事?”
妘琝有些恼怒,“神君放眼望望,避世几十万年的九凤一族,自甘折了神元的九凤一族,如今若不是族内一众安置在冥界,此时这场祸乱,九凤能剩下几个?我妘家不是六界内的名门,亦不是活到久到淡然世事的上古之神,但我既为九凤一族族长,享族内尊崇,自然要将这芽岛栖居之所守好。神君看看,芽岛还好吗?”
四野凋敝,暖意褪去,寒风乍起,很是不好。
霁欢在一旁听着几人为她争执不休,个中也有末址之境的缘因,但终究她才是症结,不过是像不像的问题,是不是的问题,一人在阵中或已经销魂蚀骨,她就在眼前坦坦荡荡,商炏这位大殿下试了一试,她知道应是有些不妥,这不妥在哪里?这几个人遮的遮掩的掩,倒是让她糊涂了又糊涂,只是不知为何,现在浑身上下剧痛难忍,音楠的夜笙先前放在了她手里头,夜笙透过脉息,传来阵阵笛音,笛音入心,将这难忍的剧痛压了不少,她应该站出来。
“陌桑神君,我的身份是什么言语不得的隐秘吗?姐姐并不曾说过,我这个身份在外界有多少不同啊!”霁欢的声音有些虚浮。
陌桑的头真的有些痛,他发难妘琝一场,却带来了几场反驳,显得他是个不分对错、不讲道理的了。
“霁欢,这不是个人恩怨了。”陌桑声音温和又细腻,眼神坚定又威严,这是他少有的正经时刻。
这方还没个着落,却随着陌桑的声音落下,雷电阵开始显出异样,四周光亮开始变成成暗红色,像是火光燃烧枯木将近时的颜色,电阵的光火剧烈跃动,昭示着狂躁和动荡,也将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拢过去。
但不知为何,霁欢眼光看过去时,浑身剧痛再次发作,直冲神思,让她用不起劲压制。夜笙的声音在心脉中逐渐模糊,之前妘星芦为她疗伤时大致说的“改良之后的法子”,难道真的是之前大荒闯阵受的伤,真的没有好,如今受阵法一扰,又发作起来?
思虑不及,一口鲜血也随之喷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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