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梅的话立即就让凯子叔停下了脚步。屋内的对话还在继续,里面的人完全没有现在门口的凯子叔。
“你就吹吧!头些年闯进寨子杀人的多了,还都是你给劝来的?”
老梅话一出口立即就换来了大家的唏嘘。
“我说的这是真的,就赤马寨里靠东那边,用高粱杆夹障子的那个院子,他家有个女的,长得挺漂亮的,他家男人在外面打工。”见众人不信,老梅继续摆出自己的证据。
“编得挺详细啊!那女的不会是你相好的吧,连人家男人在外面打工都知道!”其他人闻言都哄笑起来。
“别扯犊子,我和那女的就见过一面。不过那女人长得的确好看,心眼也好,她要真是我相好我就不让她死了。”老梅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脸上浮现出猥琐的神情,“当年我被悬赏,走投无路之下才来了赤马寨,见到女人时我都饿了两天了,她给了我两个馒头还有两块钱。我当时还帮她洗衣服来着。现在想想,那馒头可真甜啊!”
“别春了!听起来那女人还是你的恩人呢!”有人听到这儿打趣了一句,“既然这么喜欢你还舍得杀?”
“一码归一码!后来离开赤马寨后,我就一直想着她,碰到那个混蛋时,他和我说寨子里有巡逻的,里面人不好杀,我立马就想到她了。于是把她家的位置和白天只有她一个人在家的情况都告诉了那混蛋。结果没过多久,我就听说了那女人的死讯。”
老梅似乎十分自豪,说到这儿还向前挺了挺胸脯。
“刚接到女人死讯时,我还伤心了一阵呢!后来寻思她活着也不是自己的,死了也就死了,也就慢慢放下了。”
“你可真不是东西,竟然让杀人犯去杀自己的恩人!”
其他人只以为老梅是在吹牛,完全不相信他说的话是真实生的。可门外听了全程的凯子叔却感觉全身的血液被凝固住了。
老梅的描述勾起了他久远的记忆,他记得那天自己如同往常一样,下班后就立即骑着自行车往寨子赶,终于在天色擦黑时赶回了家。他的妻子早已准备好了热腾腾的晚饭,见他回来,边催促他洗手,边将给了路过的男人两个糖馒头和两块钱的事儿讲给他听。当时他还调侃妻子,怎么没再多给几个馒头,是不是怕自己老公没得吃呀!如今想来只记得当时的甜,哪能想到那才是后来惨案的祸根!
凯子叔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冲进去当场撕了老梅,而是默默地关上了健身房的门,自己一步步走下了楼。
“老梅就是当年讨水喝的那个男人?”见凯子叔停下,刘奋进拿下嘴里未点燃的烟,问了一句。
“是啊!”
凯子叔在讲述的全程,并没有再吸一口烟,只是任凭它自己慢慢燃烧,听到刘奋进的问话才觉手中的烟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燃尽了。
“谁能想到你婶子口中知恩图报的小伙子竟是那么一个人面兽心的畜生呢。”
凯子叔平静地弹掉烟灰,将烟蒂丢在地上,用鞋底碾灭。
“那这一年里——”
刘奋进话说了一半,有些说不下去了,他想说这一年与仇人朝夕相对,你是怎么过来的?想问每日被仇人呼来喝去又是怎么忍受的?可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这一年我为什么要给他当牛做马?”凯子叔自嘲地笑了一下,“他与我有杀妻之仇,我的确恨不得立即将他碎尸万段,但我杀不了他啊!”
凯子叔说到这儿,情绪忽然就有了一点起伏。
“我虽然在坊里多年,但以为早已大仇得报,了无牵挂,所以这些年一直没什么上进心,多赚的工分也几乎都送了人,自己没留下多少。没有工分就当不了官,得不到实权,自然也就没办法弄死他。”
说到这儿,凯子叔又平静下来,仿佛弄死一个人是一件很微不足道的小事儿一般。
“借势那条路走不通,我就只能自己动手。他比我年轻,体格比我大,正面对上我绝对不是他的对手。既然明的不行,那我就来暗的。于是我就想到了制造意外。”
这时,凯子叔忽然抬头看向苏灿,眼中似是蕴藏着什么情绪。
“小苏已经猜到了吧!下雨天那次就是我第一回尝试动手。因着之前到处送人工分,我在坊里也算有些人缘,和负责清点工具的库管更是比较熟悉。所以在上山拾柴火后,不小心遗失了三刺儿这样的小事儿,他也愿意帮忙隐瞒。以后的事儿就简单了,只要将东西摆在合适的位置,再把人带到布置好的区域,说几句拱火的话引起两人的争执,无意间撞到哪个倒霉人,不小心摔到刺尖上,事儿就成了。”
凯子叔十分平静地说起了自己的作案过程,完全没有露出一丝的犹豫或懊悔。
“我原本是没寄希望一次成事儿的,结果那天连老天都帮我,刚巧我们到的时候下起了大雨,都不需要我特意激怒哪一个与之干一架,他自己就先跑进了我布置好的陷阱中,踩上松动的石块直接跌到,刺伤了肩膀。”
“以后老梅的每次倒霉事儿都有你在背后推波助澜?”瞧着凯子叔的神情,苏灿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是啊!我原本没有想过让他经受那么多的事儿的,可他太难杀了,无论是中毒、触电还是高空坠物,哪一样都要不了他的命,他就像是打不死的蟑螂一样恶心。所以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制造意外,为了更好地为他量身打造死法,我还特意设计,让他搬到了我们宿舍。”
“老梅换宿舍也是你的设计?为啥啊?让他更容易刁难你了,这不是没事找罪受吗!”刘奋进不理解地看向凯子叔。
“相对于让他受的罪,那点刁难又算得了什么!”凯子叔却不以为意。
明处要忍,暗处要狠!
看着面前的凯子叔,苏灿不由得想到了《孙子兵法》中的这么一句话。苏灿将来勾栏坊以后自己听到的和看到的都在脑中过了一遍,忽然就感觉相处下来已然熟识的凯子叔此时竟变得陌生。随着真相被揭开,老梅身上生的事儿一幕幕闪过,苏灿的心底也逐渐冷。
“刚开始你的那些布置的确是想置他于死地,但后来呢?剥了壳的水煮蛋,有毒的菌子,还有装开水的暖壶,这些都并不能致命,你只是单纯地想折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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