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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一惊,低下头去:“父亲怎的这样问?媳妇怎会知道太孙的下落?”
章寂眯了眯眼:“你还狡辩?!真当我是好糊弄的?不说冯家老四来探监时说的那些话,便是我们家的人手都去了哪里,你以为我就真的一无所知?你不知道太孙的下落,那章忠又是怎么回事?!”
沈氏脸色刷白,知道无法隐瞒下去了,立时跪倒在地。
章寂冷哼一声:“章忠被官府拿住,没两天围府的官兵一去,他老婆就来见你,她大摇大摆地进府,你以为没人看见?还是以为她不会跟旁人提起自家男人出了什么事?!”
沈氏红了眼圈,颤声道:“媳妇儿……媳妇儿也是不得已……太孙好歹是先孝康皇后嫡亲孙子,便是看在母亲份上,也不能就这样看着他……”
章寂心中一阵厌烦,冷声打断:“谁说你不该救了?你以为我们章家是那等为了富贵平安连亲戚骨肉都抛诸脑后的人么?!可你便是要救,也要讲究怎么个救法。你不过是个内宅妇人,能知道什么?差了几个家人,再拿话忽悠了老四进宫,便以为能万无一失地将人救出来了?过后家里先后出事,你却一味隐瞒,以至于我与你母亲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凡你向我们夫妻透露一点口风,事情又怎会到这个地步?!”
沈氏哑然,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那日是母亲寿辰,消息刚传来时,媳妇儿也是吓了一跳,想着不好在这样的日子里叫母亲伤悲,又不知道情势会坏到那个地步,便瞒下了,只想着行事隐密些也好,也省得走漏了风声……”
“过寿再要紧,也比不得太子与太孙的安危,你素来懂事,怎的忽然变得不知轻重起来?至于怕走漏了风声——你是觉得我们夫妻是糊涂的,如此大事也会四处嚷嚷?!”
面对章寂的质问,沈氏一时无言以对。
章寂却是越想越生气:“事后我也打听过消息,太子出事,是在前一天夜里,石头山就在城西,消息传回东宫,太子妃再使人给你传信,也当是天亮宫门大开之后的事。那时候时间虽不早了,但若不是太拖拉,还赶得及在上朝前给我捎个信,那我在朝上就能有所准备,或是向几位阁老递话,或是下朝后寻几位忠于皇上的宗室老王爷打招呼,那皇后与越王行事便没那么便宜。至少,不会让皇后与越王在先帝病倒后把持了皇宫与朝政!”
沈氏咬着下唇,眼中泪花闪烁。
章寂继续回想:“哪怕是时间赶不上,老四若是早知道真相,进宫前也能多做些准备,不至于糊里糊涂便在宫里被人捉了个正着。我们家虽不曾在宫中安插人手,但昔年孝康皇后在时,也曾留下几个旧人,都在宫中养老呢。”
沈氏低头不语,心里却觉得公公的想法太过天真了。孝康皇后死得早,就算有几个旧人留下,不是被安排去守偏僻宫室,就是在先帝、太子或吴王跟前侍候着呢,能顶什么用?至于事先做准备的说法——当时情势如此危急,公公又早早出门上朝去了,哪里来得及做什么准备?若是公公婆婆心系东宫,心神不灵,说不定还会叫人看出来,那岂不更加糟糕?今日章家能合家得以保全,未尝不是因为他们真不知情的缘故。
章寂不知道儿媳心中的想法,见她沉默不语,不由得提高了声量:“说话!我问你呢!”
他声音略大了些,屋里其他人都听到了,纷纷转头去看。他冷冷扫视一圈,大家长的威势压下来,立即让所有人都打消了探问的想法,继续低头做自己的事,只是悄悄竖起一只耳朵,留心他们那边的动静。
明鸾不与别人相同,大大方方地盯着那边看,见沈氏一副虚心认罪的模样,心里就畅快几分。她凑到陈氏耳边小声道:“母亲您瞧吧,祖父知道了大伯娘做的事,也是要责怪她的,可见大伯娘是真的做错了,您就别再当她是好人了。”
陈氏正为沈氏忧心,闻言瞪了女儿一眼:“你又在祖父面前嚼舌了吧?”
明鸾撇撇嘴:“我不过是说实话罢了。母亲,就算你跟大伯娘再要好,也不能为了她违逆祖父的意思,这可是有违孝道的!”这种大义名分的话,她也会说。
陈氏却是被气了个半死,咬牙切齿地要伸手去拧明鸾,明鸾往旁边一缩,躲开了她的九阴白骨爪,嘻嘻一笑,便往门外跑去了,陈氏想要追,又碍着众人都在跟前,生怕惊动了家里人叫他们笑话,只能暗暗生闷气。
屋子的角落里,沈氏哽咽着将当日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说了说,坦承自己原本命令章忠等人将太孙和内侍胡四海护送到章忠岳家的庄子上躲藏了,不料后来章府被围,冯兆南撤兵后,章忠老婆上门来哭诉,她才知道章忠被搜庄的官兵抓了去,混乱中太孙与胡四海逃走了,从此不知去向,而后她才听说了嫁到李家的妹子将人打发走的事。但太孙与胡四海如今的下落,她确实不知情,原有心要向先帝禀明真相的,却又无可禀告,只得继续咬牙不认了。
章寂听完后便叹了口气:“你也太大胆了!既然接了太孙出宫,就该安置到更妥当的地方。章忠岳家的庄子不是不好,但那里紧挨着你陪嫁的庄子,越王与冯家要搜人,又怎会轻易放过?一个不慎就会引人疑心。如今不但叫越王与冯家知道你事涉其中,还失了太孙的下落,无法向先帝交待,既连累了全家,也辜负了先帝、孝康皇后与悼仁太子。若是你跟我们夫妻提一句,家里早就派人去接应了,又怎会让太孙主仆在危急下无奈逃走,投奔无门?!”
沈氏无言以对。她虽是南乡侯府世子夫人,可以支使几个侯府的人手,但能量始终是有限的,更别说她是瞒着公婆行事。她事后回忆起当日的情形,也曾想过,如果太孙身边有多几个人手护卫,即便是官兵来搜庄,也有人可用,无需章忠亲自上前拦人,而太孙与胡四海要逃走,也可以多带上几个人,事后要联络南乡侯府也好,求助李家也好,躲藏出逃也好,都不至于断了音讯。
她自嫁入章家,一直是众**赞的长媳,叫人夸得多了,也觉得自己是聪慧能干之人,今日才感到几分惭愧。她还是太年轻了,办事不够周到,面对公公的训诫,她也只能虚心受教,低头认错。
章寂盯着她,心头的怒火略小了些,想着远在辽东、一别数年的长子,还有两个向来乖巧孝顺的孙儿孙女,他也不想对沈氏责备太过,只是有些话他是要说清楚的:“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没用了。你想救人没错,只是不该瞒着长辈。太子是夫人亲外甥,太孙也是夫人亲外甥孙子,夫人对他们一向疼爱,更别说先帝对我们一家也多有优容,若是知道太子遇害,太孙危急,我们断没有置之不顾的道理。你虽是太子妃亲姐,未必就比我们更关心东宫一家子的安危,却如此自作主张,心里想的是什么?你以为我们为了自保会任由太孙遇险么?还是觉得我们夫妻年老无能,你几个小叔不堪大用,不如你懂事,不如你忠心,更不如你聪明?!”
沈氏无地自容,不停地磕头:“媳妇儿绝对没有这样的想法,父亲这话太重了,叫媳妇如何受得起?!”
章寂长长地吁了口气:“你既知道自己错了,就好好想想自己都做错了什么!别真当世上就只有你一个好人,别人都是铁石心肠。所谓忠孝,可不是看你嘴上说得如何好听,而是看你如何做的。看在你两个孩子面上,此事就到此为止,往后不许你再自作主张,给我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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