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恰好也在这时回来,她手上提着一个漆木攒盒,攒盒牢牢抱在怀里,不曾被雨水打湿。
远远瞧见沈砚,白芷福身行礼:“奴婢见过陛下。”
沈砚视线缓缓落在白芷脸上:“你家姑娘呢?”
白芷不明所以:“姑娘还在暖阁,奴婢刚刚出去一趟,为姑娘买了茯苓八宝糕来。”
糕点等的人不少,耽搁了功夫。
沈砚凝眉,不动声色打量着白芷:“朕不是让那掌柜每日留一盒吗,怎么还要等。”
白芷一惊,忙忙福身请罪:“确实、确实有这事。”
她低头,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后悔不已。
她便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将沈砚的东西赏给下人,白芷声音低低,“只是先前的糕点让奴婢赏给他人了,所以、所以……”
沈砚拂袖而去,不曾再看白芷一眼。
暖阁烛光重新点亮,缂丝屏风后,一道倩影落在画案后。
宋令枝一手握着蟹爪笔,闻得沈砚进门,宋令枝从案后抬起头。
地上散乱的雪浪纸早让她捡起,她迟疑一瞬,强压住心底浓浓的不安,轻唤一声:“……陛下。”
烛光跃动在宋令枝眉眼,她手上握着的雪浪纸,正是为沈砚画的迦南手串。
秋雨骤急,滚滚雨珠砸落在窗上,沈砚慢条斯理踱步至窗前,轻而易举取下窗棂。
雨幕隔绝在窗外,暖阁沉寂。
沈砚轻声:“刚怎么不关窗?”
宋令枝眨眨眼:“……忘了。”
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掐入掌心,宋令枝强维持住脸上的镇静,眼角余光似有若无从角落的橱柜掠过。
她声音轻轻:“陛下刚淋雨回来,不先更衣吗?”
沈砚不冷不淡应了一声,闲庭信步似的行至画案前,满满一桌子的画作,皆是宋令枝废弃的稿子。
他垂眸,敛着的睫毛挡住眼底的思绪,随手从案上抽出一张:“今日没出门?”
宋令枝唇角笑意浅淡:“外面还下着雨,自然是没有的。”
她笑笑,“我若是出门,也定是同白芷一起的。”
手心的丝帕揉成皱皱的一团,宋令枝缓步走去,瘦弱身影落在烛光下,恰好挡住身后的橱柜。
宋令枝挽唇:“陛下还是先去更衣罢,这天冷,仔细染上风寒。”
若是往日,她定然不敢同沈砚说这么多的话。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宋令枝唇角笑意稍僵,视野之内,沈砚一步步朝自己走来。那双黑眸如万年深潭,冰冷彻骨。
乌皮六合靴踩在狼皮褥子上,临窗榻前,有一处褥子还沾着水珠,深浅不一。
宋令枝眼皮重重一跳。
心神恍惚之际,沈砚已行至她身前。
长身玉立,身上的锦袍早被雨水泅湿,染着一身的水汽。
檀香气息在鼻尖蔓延,沈砚只是低低的一个眼神,当即让宋令枝束手无措。
她怔怔站在原地,后背冷汗泅出:“陛下……”
橱柜就在自己身后,宋令枝心神紧绷,眼睁睁看着沈砚抬起手,然后——
他低头,为宋令枝扶正鬓间的宝蓝点翠步摇。
沈砚嗓音喑哑:“步摇歪了。”
僵滞的肩颈逐渐舒展,宋令枝无声松口气,一手扶着步摇,借着沈砚一双黑眸端详他眼中的自己。
“许是方才作画时不小心碰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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