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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很黑,月亮不知道躲到哪个角落里了,只有灯笼的微光在风里晃动。温念远远站着,看着下人们殷勤地帮陈泽昇解下披风,抵上暖炉。
陈泽昇朝她这边看了一眼,然后迈步走向她。随着他的走近,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这股可怕的味道让迎面而来的陈泽昇仿佛从地狱归来的恶鬼一般,温念面色微白,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
对方发现她的反应之后,脚步虽然没停,却换了方向,绕了一个弯,往书房的方向去了。
温念呆呆地站着,殷喜落了几步小跑过来,轻声道:“夫人,大人还有事情要去书房处理,您不用等,请早些歇息。”
“哦,好。”温念开始用手指扣袖口了,这是她紧张或者烦心的小动作。她从未有一刻像这一刻般懊恼,从前她以自己灵敏的嗅觉为豪,但现在她却有些埋怨了。假如她的嗅觉不那么灵敏,她就不会嗅到他身上沾染的血腥味了,也不会有不合时宜的小举动,给她和他之间挖出一道沟,阻碍了两人的靠近。
小乔没有温念的嗅觉,但是她被陈泽昇的气势吓到了,她贴近温念,后怕道:“姑爷好像戏文里那些杀人不见血的大坏蛋……”
“别乱说。”温念斥责了小乔,“他是在为皇上办事,做的是为民争利的事情。”
“啊……夫人对不起。”小乔搭下脑袋,她想要更正以前觉得服侍三姑娘和四姑娘没有区别的想法。三姑娘太严肃了,总是在责怪她乱说话,她很想念能跟她一起八卦的四姑娘。
温念并不是真的觉得小乔不好,她只是觉得,督主府不同温府,不是她们可以随便的地方,一言一行都要注意,免得有些话传到别人耳朵里,误解她们的意思。她放软了语气,道:“你别想太多,我们是一起的。”
小乔是个特别好哄的小姑娘,有了温念的安慰,一下就满血复活,心里的不满消失得一干二净,她伸长脖子张望陈泽昇离开的方向,发现再也见不到人影,就立刻不愿意自家夫人杵在这儿吹冷风了,“夫人,姑爷去忙了,咱们回去休息吧。明天回门很忙的,养好精神很重要。”
回门的习俗,其实是为了让娘家人确认自己家的姑娘嫁的是不是良人,嫁去夫家的头三天往往是最不习惯的,要是回来的新嫁娘面色红润,神色欢喜,不在言语上抱怨夫家,那娘家人就可以放下一半的心了。
除此之外,新嫁娘的娘家人还会从夫家准备的回门礼打量对方对新嫁娘的重视程度。不过这就不是温念该操心的了,回门礼是陈泽昇准备的,她要做的,就是好好地睡一觉,然后,回家探望父母。
第二天,温念在小乔的敲门声中幽幽转醒。没了千禧园定时定点的小曲儿,她这两天都是靠着小乔的叫醒服务起的床。她在小乔的协助下洗漱完毕,打开门让殷喜传膳,却见殷喜摆了个请的姿势:“夫人请到前厅用膳,督主在前厅等您。”
温念没有任何犹豫就跟着去了,进去前厅之前,她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这次见面坚决不能因为陈泽昇身上的血腥表现出害怕的情绪——设身处地去想,换了是她,她绝对不会欢喜要和她朝夕相处的人因为她身上的某些味道露出异样的情绪。
其实温念多虑了。她靠近陈泽昇之后,只闻到清新的竹叶香,昨晚上的血腥味恍如错觉,她斟酌了一下称呼,招呼道:“相公。”
陈泽昇微微侧头,同样挑了个相衬的称呼,“娘子来了,坐下用膳吧。”
温念挑了一个能互相看到对方,又不算远的位置坐好,默念了一遍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拿起汤匙用膳,就听得陈泽昇开口了:“你和我说说岳父岳母的喜爱吧?我备了回门礼,但是不知道妥不妥当。”
这就属于没话找话了。陈泽昇是东厂的厂公,干的就是替皇帝搜集信息,处理私密公务的活儿,温家一介皇商,对他来说,一眼就能望到底,完全没有秘密可言。
但是温念不知道,她很认真地思考,真挚道:“父亲喜欢品茶,一两好茶能哄他半个月,娘亲喜欢收集手艺上好的刺绣帕子。”
陈泽昇侧耳倾听,温念说完他就招了招手,把殷喜招来,“你到库房里把前头贵妃娘娘赏的帕子加进去。”
而后和温念解释:“那是江南最好的绣娘绣的,每年只有十件进贡到宫里,前头贵妃娘娘挑了合心意的,恰好我帮娘娘跑了腿,剩下的几张帕子就赏了我,如今送给丈母娘正好。”
陈泽昇声音温和,态度亲昵,可他的眼底是冷的,可见并没有真的把感情分给温念。他只是想安抚好温念,一个满足现状而安分的女人比一个因为不满而闹腾的女人要省事,就他这几天的观察,温念有价值让他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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