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情势危急,谢执咬牙不言,再加上他今日着了红衣,一时竟也没叫人察觉出来。
此时却是再撑不住了。
箭身淬了毒,折腾到现在,早已浸入肌理。
臂上疼痛愈发明显,伴着不容忽视的麻痒之感,谢执只觉头昏,眼前好似蒙着一层暗影,模模糊糊瞧见周潋唇齿开合,说了什么,却是半分都听不进耳中。
他强撑着,待要开口反驳,说些什么,脚下却蓦地一软,眼前黑沉一片,骤然失去了意识。
***
深夜,寒汀阁。
覆了丝帕的手腕从床帐里探出。阿拂面色肃然,掌中握了柄银质的匕首,拿火折撩过后,雪亮的刃按在掌心处,微微用力,鲜血凝成一线,顺着掌纹印记落进了下头的瓷罐之中。
躺在榻上的人双目紧闭,面色苍白,一双薄唇上不带半点血色。即便是在昏迷之中,仿佛也能察觉到疼痛一般,轻微地蹙起了眉。
霜雪似的颊侧不知何时沾上道细细的血痕,大约是躲闪时不留意,周潋弯下腰去,拿指腹很轻地蹭了蹭,没擦掉,反而蹭上些细小暗红的碎屑。
是先前他碰到谢执衣袖之时,掌心沾染上的血迹。
他将人一路抱回来,又着人去寻来大夫,立在榻边等阿拂诊治,一通折腾下来,血迹早已干了,留一片暗红的痕,泛着很淡的腥气。
他对着那片暗红怔了片刻,手指微微颤着,又拿锦帕,很轻地替谢执一点点揩干净,碰到他蹙紧的眉心,顿了一瞬,轻轻按上去,替他抚平。
这人素来最娇气,一点疼都受不住。
可那时在马车上,血染了半幅衣袖,谢执一句疼都未讲。
他其实时常会忘记谢执的真实身份。
忘记他是天子近臣,是安插来儋州的暗桩,忘记他是如何聪明狡狯,身手利落,隔着两层楼之高,还能将香炉搁在空雨阁窗前。
或许因为这人在他面前从来都只一副模样。
嗜甜爱娇,怕苦畏寒,口不对心。
是金玉之家娇养出来的小公子,如珠似宝,落在他怀里。
像是生来就招人疼的。
哪一个才是真的他呢?
阿拂收了匕首,取过一旁的药酒,小心翼翼地浇在谢执伤口上。
床榻上的人于昏迷中忍不住发出痛嘶,不安地挣动着,下意识要躲。
周潋自一旁俯下身,握住他的小臂,拿手掌圈着,禁锢住,压回在榻上。
“听话,”他贴近谢执耳边,温声哄着,“阿拂在替你治伤。”
“很快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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