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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正面回答,反过来问她:“还记得KEE第一家门店开张那天晚上你问我的话吗?”
她每一句都记得,却装作忘记了:“哪一句?这么久了,记性再好也忘了。”
“你问我是不是都计划好了?从认识你的那天开始。”
她怔怔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那个时候,我没能给你一个答案,因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轻声道,“有些事的确不是意外,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没有人逼我那么做。”
她心里有种很矛盾的感觉,既觉得欣慰,他没拿她当笨蛋来哄,把一切责任推的一干二净。同时,又有一丝冷,如果他真的那样哄她,她未必不相信,事情可能也会变得简单一点。
“但对你,”他双手插进西裤的口袋,低头看着不远处一滩水迹,继续说下去,“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不是的,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样。”
“为什么等到现在才说?”她问,想要语气戏谑,却发觉自己做不到。
他笑了一下,像是自嘲:“我想抓住的东西太多了太多了,也不能不确定到最后事情会变成怎么样,成功或者失败,都不是毫无代价的,我不想把你也拖进来。你应该有机会做出自己的选择,去做你一直想做的事情,比如去巴黎读书。”
“可我最后还是没去成,”她轻轻哼了一声,“很讽刺吧?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仍旧语气沉静:“其实,在孙迪离开之前,我就这么想了。那个时候,我花了很大的功夫让她相信我是多好的一个人,无论她走或是留,无论她把股份给谁,我都无所谓,永远跟她是朋友。有些话是假的,但也有真的,她是简单纯粹的人,离开这个圈子或许更好。她走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在问自己,为什么能为孙迪想到这些,却没有替你考虑一下?”
“谢谢你,我没那么脆弱。”她打断他,说得很轻巧,心里却觉得很重。
他无视她的态度,执意把话说完:“你在我这里可以学的都已经学了,继续留在KEE,不是我教你,而是你帮我,我不想那么自私。”
她没说话,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看着她:“不管怎么说,有件事你必须相信。”
“什么?”她问。
“无论你在哪里,我从来就没离开过你,以后也不会。”
他们面对面站着,半晌没人讲话,直到一部警车从旁边驶过,降下车窗示意此处不能停车。
苏敏的第一反应是,好吧,就这么结束了,但方书齐没有松开她的手,说:“找个地方聊几句吧。”
“聊什么?”她脸上带着点笑,冲了他一句,“今天这样的日子,你不回去不要紧吗?”
他摇摇头,一样是不太认真的表情:“还不就是那么回事儿嘛。”
她站在那里不表态,最后还是他开口了:“你不是开始做自己的line了吗,带我去看看好不好?”
她觉得这要求很正当,别的暂且不说,在这件事上他就像她的老师一样,她不能不让他检查功课。她还是抹不开面子讲话,径自转身上了车,让他跟着。
从那里到她家的店面不过五分钟的路,一转眼就到了。两人从车上下来,她走在前面,打开那个小院落的铁门,领他穿过院子,开门,再沿着后厢的楼梯上到二楼。她带他转了一转,又上三楼给他看了她的工作间,点亮墙角的两盏落地灯,这着小小一屋子的东西就毫无悬念的都在眼前了,跟江边古雅建筑里三百三十平的店铺简直天差地别。
她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只问了一句:“你从哪里听说我开始自己做事了?”
他愣了一下,回答:“戴维跟我提过,还有梅玫。”
“噢,”苏敏噘了噘嘴,似乎有些失望,“我还以为我们有些知名度了呢。”
“你们做得已经很出色了,至少比我好。”他恭维道。
“哪敢当哦。”她笑了一声,当他是在揶揄自己。
“是真心话。”他看着她说。
她觉得有些尴尬,避开他的目光去开窗,脚踩在旧木地板上发出些微圆熟的声响,外面仍旧是无星无月的夜,空气闷闷的,看起来又快下雨了。她让他在窗边一张暗棕色的旧沙发上坐下,问他要喝什么,他回答说不用,要她坐在他身边,她就坐了。
57
起先,他们只谈工作。
苏敏告诉方书齐过去几个月里MDI的点滴,方书齐也说起KEE的那些事。
还有两周,次年的春夏系列就将在巴黎登台,像曾经的许多次一样,所有人都投入了全部精力和心血,一切貌似准备就绪。唯一不同的是,他不再有信心。因为轩雅方面提出的各种意见和种种无形的牵制,这个系列从设计初稿到最后的成衣,经过了无数次的修改,有时甚至是推倒重来,最后出来的东西,和他最初的设想几乎背道而驰,整体轮廓是对轩雅旗下一家老牌时装屋经典造型的模仿,细节上的刺绣则和过去几年的设计极其类似,个别款式只是将袖口的花样移到胸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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