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人在病中在回忆起年少青葱的时光,她时不时回想到祖父抱着她在小院里头认着草药,摸着她圆圆的脑袋装作严肃地看着她,问她药理知识。
下一秒就飞到了宫中,她穿着粉色的新衣和一个小哥哥拿一荷包的如意糕换了几根杂草,他倔强的背影在心中划下痕迹,又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褪去了颜色。
病得迷迷糊糊不省人事,她能感受到自己烫红的双脸和发软的手脚,风欺她无力,直直往被窝里钻,她更冷了。
缪星楚恍惚中好像看到了裴晋北站在了门前,他一身清冽,携带着外头的冷风,长身如玉,眉梢添上了担忧,他先是把窗子关紧了些,快步走来,温声问,“星楚,怎么样了。”他宽厚的手抚摸上她的额头,打湿的手帕叠成方形放在她额头,动作轻柔。
醉着和病着模糊了时间空间的界限,她呼出热气含着泪问:“子期,你为何骗我。”
一手抓过眼前人的手,一样的宽大温热,裴晋北的脸在眼前浮现。
热泪盈眶,她语带哭腔,让裴怀度心头一震。
下一秒却被缪星楚一句子期泼了满身霜雪,寒意刺骨,千般旖旎都化作烟雨消散,雁过无痕,心里陡然空了一块。
裴怀度眼中赫然闪过狠厉,扣紧缪星楚的手腕,冰冷的声音压低却不减半分寒意,“缪星楚,你认真看清楚了我是谁。”
这一声饱含怒气,让屋子中的郑明和青然都跪了下来,气氛陷入了僵局。
缪星楚的手腕被扣住挣脱不出,紧紧锢住的手掐在骨头上,泄愤似的印下累累红痕。
她痛呼出声,眼前人犹是未觉,他的声音没有半分温度,直接砸进人耳中:“周子期他弃你在先,背信弃义,转头另娶高门贵女,又两头隐瞒,企图坐享齐人之福。他母亲下毒害你,让你拷上了寡妇的枷锁,打得一手好算盘。如此这般,你还念着他?”
耳畔惊雷炸响,缪星楚一颗心被撕得七零八落,炸得粉碎,酒醉时的万般放纵在此刻皆灰飞烟灭,她坐在塌上却仿若置身在昏暗的牢笼里,一双眼的光亮闪过又暗淡。
眼下总算酒算是醒了过来,只是头还有些昏沉。缪星楚脸上的温度慢慢降了下来,她深深呼了一口气,听着耳边声音回想起是何人,她挣扎开来。
“谢公子,可以放开我了。”
裴怀度缓缓放开了眼前女子的手,听她语气正常便知道她已然酒醒。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裴怀度转过身去,目光放远到珠帘帷幔上,神色不明。
“生前千万般不是,死后皆付于黄土。他既已身故,恩怨了却,何谈得上惦念。只是回想起来,总会觉得不甘,他从前让我等着他,结果等来了他的死讯,等来了他早已另娶她人的真相。有时候我不知道该怨恨谁好。”
她声如滚珠,落在盘中叮铃作响,干脆清冷,空幽幽的声音在结尾时留下诸多空白,徒添怅惘。
“或许我一开始我就不该来这,我合该替他立坟葬却往事。”
“若是他没死,你该如何?”
“他若是没死,我倒想看看他如何解释了。说实话我从未想到温润如玉的他会欺我至此,不过缘分是该断了。”
怕面前人不懂她说的话,她补充了几句,“从前我们在边关的时候他常照料我。初见时他身无长物,落落一身,却还是那样清朗疏落,说话总让人安心。后来相熟了,我们才走近了些。我家道中落,孑然一身,没什么值得骗的,没曾想还是栽了。他若另娶,我自当成全,只是千不该万不该欺瞒于我。”
初见时一眼惊鸿,在长久的相处里生情。没有想到有一日会被如此欺骗。得知真相的那一天如听惊雷,让她久久无法回过神来,只沉湎在旧梦回忆里反复问着自己,却再也不会有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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