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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秀秀在一旁听的不耐烦,这些都是熟的不能再熟的东西,她自然觉得无趣,就跟李氏和吴氏告了罪,跑到了郭氏兄弟的房间玩耍,因她年纪小,两家又向来亲近,也没得什么避讳的,吴氏就允了。
吴氏看关秀秀小小的身子隐进了东厢房,调转头,有意无意的把话题引到了她感兴趣的事儿上:“若是我没记错,过了年,礼哥儿就满十三了吧?”
李氏看着手里的绣活,闻言心中一动,抬起眼睛快速的扫了吴氏一眼,笑着道:“可不是嘛,眼瞅着都成大小伙子,该娶媳妇了!”
吴氏抿了下嘴巴,没有再问下去,自动的把话题又转回到了绣活上。她自幼在针线铺子里长大,宅门里女人说话的方式学了八九不离十,李氏知书达理,一看就是好人家出身,这话说到这份上,相信对方也就明白了,点到为止即可。
长子的终身大事,李氏定然还要和郭家秀才商量过了才成。
关秀秀不知道自己娘亲打着什么主意,她在郭氏兄弟的屋子里转来转去,没想到郭志彬这小子的房间能这么干净,以前这小子爱干净,一天换三套衣服,换下来的衣服就随手丢到一旁,害的她一天到晚都在收拾郭志彬的脏衣服。
008郭家兄弟
关秀秀转念一想,大概是郭志礼的功劳吧,这个大伯哥向来治身严谨,容不得半点行差止错,若是从小就有洁癖,也是说的通的。
关秀秀举头看了两眼,屋子角落里有一个书架,上面放满了经史子集,这个她知道,当初郭家叔叔带着一家老小落脚的时候,除了些细软,就只带了两箱子书。
郭家叔叔一安顿下来,先喊人打了这么一个书架,当时还被村子里的族人暗暗嘲笑了好久,都说是个不会过日子的。
关秀秀走到书架前,小小的个头还够不到书架最低层,她左右望了望,搬了书桌前的椅子过来,费力的爬了上去,手指在书的背部逐一滑过。
哥哥教她背了三字经千字文以后,要复习赶考,就没得时间再搭理她了,关秀秀一直想多识些字,旁的不说,像是京城里的贵人们,就喜欢往帕子上绣些诗啊词啊的。
若是她多识些字,帕子绣的更好些,家里的银钱趁手些……关秀秀叹了口气,银子再多也填不满郭志彬那个无底洞。
“怎么?秀秀想读书吗?”一个略有些粗嘠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关秀秀一惊,险些从椅子上栽倒。
关秀秀惊魂未定的转过身去,门口站着一大一小两个儿郎,大的约莫十二三岁,生的很是俊朗,浓眉大眼,小的只有六岁,老老实实的站在长兄旁边,正是郭家兄弟二人。
郭家老大穿着身青布长袍,老二穿的也是件青布长袍,却明显是改小了的,在不起眼的地方还打了几个补丁。
关秀秀心中一叹,郭家一家人都靠着郭家叔叔微薄的束脩来过活,教书先生听着体面,其实清贫。逢年过节时,若是有那盼着儿孙上进的,送来些腊肉腊鱼,粮油米面,勉强也可过个好年。
郭家婶婶红颜早逝,一个很主要的原因,是把吃用都省给了相公儿子,自己落得一身贫病。
关秀秀从椅子上一蹦而下,小脸上满是遗憾:“是啊,可惜大哥要去读书,没有时间教秀秀。”
话罢,关秀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向着郭家老大瞄去,这位大伯哥此时还没有出仕,也没养成板着脸不苟言笑的臭毛病,现在看去,不过是一个少年郎,清爽中带着一股子的朝气勃勃。
郭志礼心中又是一番想法,二弟如今也进学了,父子三人都住在县上学堂,只留母亲一人在家,纵然此地民风淳朴,又有黄狗护院,心中总是不踏实,若是能诓住这关秀秀,叫她住在自己家中,一来母亲有个伴,二来闲来教这小小女童识文断字,亦可打发时间。
想到此节,郭志礼脸上神情柔和许多,弯下腰,对高只到自己腰间的关秀秀和颜悦色地道:“秀秀,你想不想识字啊?”
关秀秀看着距离自己甚近的少年面孔,脸上和颜悦色,眼神却在不断闪烁,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警惕的退了一步,方仔细地回答道:“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
郭志礼面色一僵,心道,这还是六岁的小丫头片子吗?看这答话滴水不漏的样子,深得夫子所言君子辨白的精髓啊,和她亲哥关大宝简直不像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
郭志礼咳了一声,正要开口,一旁的郭志彬在哥哥的威压下已经忍耐许久,此时终于忍不住蹦了出来,他轻车熟路的牵住了关秀秀的手,一脸认真地道:“秀秀,我教你识字!”
关秀秀垂下眼帘,手上隐隐觉得刺痛不已,多少年了,二人成婚后多久,他就没有这样牵过自己的手了?
关秀秀心中冷笑,郭志彬来教老娘识字?读了十多年书连个秀才都没考出来,最后还是花了钱捐了功名的草包,教人识字岂不是个笑话!
郭志礼怒斥弟弟:“你连三字经都还没有背熟,每日里的十张大字也还要我替写几张才完的成,拿什么教秀秀?!”
关秀秀倒吸一口冷气,原来如此啊,这郭志彬竟然刚开始读书就已经是这个德行,怪不得读了十多年书连个秀才都考不出来。
关秀秀抬起眼,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郭志彬一眼,郭志彬勃然大怒:“可是我的字比起哥哥当初初学写字的时候要好上许多,连爹爹也夸奖我了!”
郭志礼被弟弟拆穿,一时间恼羞成怒,忿忿道:“有本事你就自己写完十张大字!”
一旁的关秀秀惊奇的看着郭家兄弟二人斗嘴的热闹景象,颇觉得不可思议。
郭志彬对待妻子称的上粗暴,对子女也不上心,对自家大哥却一直敬畏有加,家中几次揭不开锅,关秀秀唤郭志彬去大伯哥家中打打秋风,这窝囊废死活不去,赖在床上拥被高眠,还不准她去,没想到幼年时郭志彬竟然是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关秀秀那个时候没得奈何,只得一次两次的向自家哥哥求救,一来二去的,招了嫂嫂的嫌,和娘家关系也渐渐疏远了。
关秀秀见到郭家两兄弟争的面红耳赤的样子,下意识的便开了口:“你刚刚进入学堂,自然比不得哥哥他们,只是自己的事情,总归要自己去做,做不完,好生跟夫子解释也就是了,一个字不会,就多读多写,一遍不会,十遍百遍,总也会了,便像是我学习刺绣,也万万没有拿根针就绣成个黄瓜的道理。”
说到这里,一下想到姆妈口中黄瓜和菠菜都是绿色的开脱之语,关秀秀的话顿时止住,同时又觉得颇为尴尬,上辈子这样苦口婆心的话她说了不知道多少,方才习惯性的便开了口,不由心中暗骂自己多管闲事。
待她抬眼看到郭志彬一张俊秀的小脸皱了起来,明显开始了思索,又升起一股莫名的虚荣感。
一旁的郭志礼微微动容,再次上下打量了关秀秀一番,母亲平日里老是把关家的这个小闺女挂在口里,他也从未对这小丫头投注过太多注意,只当是母亲打发时间的小玩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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