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福江自碧玉匣子里取出来的,竟是当日被他没收了的飞行棋盘,我有片刻的错愕。而后,又看到福江拿出两色棋子,是以青玉、黄玉雕琢成小巧的纸飞机形状,合同白玉骰子,全都精致讨喜,令人不忍释手。
我差点想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闷在房间里实在无趣。
他只是笑睇一眼,道:“先教会了我,你才有得玩。”
啊——我翕翕鼻尖,这人!
老实坐在他身侧,教他飞行棋的细则,当他以好听的声音问我白令海峡、阿留申群岛又或者关塔那摩空军基地、玛雅遗迹是什么的时候,我开始一点点向他讲述,外面的广袤世界。
他或者永远也没机会去亲历棋盘上的世界风光,不仅仅是因为时代,而是他的灵魂,不得不困囿于肉体。但是,我想让他了解我所知的世界,一如,他也渐渐让我了解他的一样。
啪、啪、啪。
有击掌声响起。
渊见和我抬头望去,看见来人如入无人之境般在寿王的寝居来去自如,倒也不觉得意外。
来人,正是一贯喜欢踏月而来的太子墨慎。深秋之夜,他着一袭轻裘,手中执着万年不离身的玉骨折扇。他那个皮肤黝黑的侍卫与鬼一在他身后僵持着,没人动手,是怕惊扰了自己的主子,也是,并没有绝对的胜算。
两个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似绝的男子,同时挥手,那似乎是叫老四不知是老五的侍卫和鬼一便齐齐退开。
太子走近渊见卧榻,随手解开轻裘大氅,信手扔在床上,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正覆在渊见微微蜷起的双腿上。
“我终于知道父皇母后赐下的美人为何总是不入十四叔你的法眼了,原来十四叔喜欢的是胸怀文韬武略、心济家国天下、见多识广的女子啊。”他淡淡瞥了我一眼,狭长眸子里闪过算计和掠夺。“这样的女子,也真是天下罕见,实有母仪天下之质,让人想独自霸占啊。”
渊见只是微笑,眼中是冷利寒芒。
我第一次认识到,这叔侄两人,太象了。
不止是外貌,还有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性格。
所以,他们曾经亲厚的岁月永远的一去不回,也永远地烙印在记忆深处,不能语于人知。
他们防着彼此,制衡彼此,也关心彼此,却,不是朋友。
“如果——”太子轻佻地以折扇挑起我的下巴,眼睛却紧盯着渊见,“我请这位姑娘到太子府中长住,不知十四叔是否仍执意要离京远游呢?”
不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呢,我暗暗想。一朝太子,双手指关节与虎口处也有薄茧,可见,是很刻苦地下工夫习过武的。
渊见轻轻拉过我,揽进怀中,并不避讳让太子知道我之于他有多重要。
“没有用,你我已无法回头。”他将下巴抵在我的发心。“留我下来,虽是天子脚下,可以周到地保护我,可是,京畿也是最危险之地。我必死无疑。我若死在京城,你以为,冉惟会怎么想?既然我能给他的,不是他想要的,我只有走,然后天涯海角,好好活着,才是他最想要看到的罢?”
“可是你若走了,这里,还有什么值得冉惟留恋?”太子收回扇子,有些低落地问。
“只要有人不做得太决绝,逼迫他斩断亲情,那么,冉惟那傻瓜,始终还是会念系着父子情、兄弟义。除非……”渊见沉吟片刻,“他终于,看开,放下,逍遥自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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