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慎收住了欲一掌拍在老者天灵盖上的掌风,有趣地望着这一幕。
“你怎知是冲撞了皇后千岁?说得有理,饶你不死。说得不对,可是要治你一个妖言惑众的罪名。”
“草民略通相术,因透露天机太多,一生孤寡,双目早盲。草民早已不留恋尘世。草民也一直奇怪,怎的老天不收了草民?原来老天要草民等的,是这一刻。”那盲目老者脸上露出奇异的笑来。“娘娘十指尖长如春笋,手骨柔润如玉,是乃聪俊清贵至尚至尊贵寿无边之相,且掌中天纹带印,龙纹相随,命中注定,
有统领一方之机智,入主正宫之福运,是百年一遇母仪天下之相。国若有娘娘为一国之母,定能国运昌盛,百姓安生。娘娘千岁千千岁!”
冥凰听了,轻轻退后一步。
难道,这就是所谓命运?
她只想过闲云野鹤的逍遥日子,却还是被天命引来,不能逃脱么?
墨慎再一次紧紧握住了冥凰手腕,进而放声而笑,有畅快和说不出的兴奋。
“好,说得好!世人只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可是,有时候即便是亲眼所见,也未必就是真相。倒是你一个瞎子,目不视物,只能用心眼来看,反而比朕这明眼人看得更透彻。来人啊,把他带下去好好安置,朕要重重地赏他。”
即刻有侍卫上前来,把听言之后颤抖如风中枯木的老者拖扶了下去。
墨慎再不注意旁的,只把眼光一霎不霎地落在了冥凰身上。
“你还不承认么,朕的皇后?朕看上的人,怎么会错?你是无情吧?只有无情,才会有那老相士所说的一切特质,也只有无情,才会即使面对着朕,还能如此地不卑不亢,淡定自若。”
冥凰抬眼看着这张泛着邪佞狂肆颜色的俊颜,很想扬手,抚上那双充满期待的凤眼。
有母仪天下之贵,亦有孤星入命之险,更有天煞穷凶之堕。
曾经,有人这样替她批命。
她并非不信,只是不以为意。
因为师傅曾经告诉过她,命运一事,操之在人。
师傅还说,倘使这世上,真有值得执着,甚至不惜为之逆天而行的事物,那便去做罢,否则一时错过,便会是生生世世的擦肩而过。
师傅这样对她说的时候,悠远深邃碧蓝如洗的眼里,有着她从来也不懂的温柔和迢遥痛悔。
她从未想过,去刺探那表情底下,神人临世般的师傅,曾有过怎样,痛彻心扉的故事。
她只是不想让自己,在不经意的时候,在夜阑人静的时候,在垂垂老矣的时候,也露出那样的表情罢了。
她已经为家国天下活过一次了,今次,她只想为自己而活。
轻笑一声,她伸出另一只自由的手,抬腕,抽出两根插在发间固定发髻的金丝缠花宝石簪子,轻一摇头,任那满头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铺陈在水般丝滑轻柔的夏衣上。
“我来,只是怕你们受了乱臣贼子的骗,把未知的危险带进宫中。却原来,我来得错了。这阴谋,由始至终,都是为我所设呢。”她微笑,由唇角至眼底,真真切切地笑着。
墨慎的心里却无由地揪紧。
这是谁在笑?
是冥凰?
还是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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