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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不远处,无声的看着,任风吹,鼓起我身上的黑色袍子,吹过我散落的头发。心酸不断在胸口泛滥,似乎一口干涸许久的井,深幽,发不出声响。
光亮到刺眼,热源不断外涌,浪浪相接,火光照在我身上,映出一层金辉色,却让我感到周身冷寒。
我又想起父兄挂在城门口的头颅,想起珍妃被剁碎喂狗的身体,想起李哲那一身亮黄色双龙戏珠袍子上开出娇艳大朵的蔷薇,想起满手温热血液的诡异,想起他被太监拖走时候的眼神,想起那柄被挥动的尚方宝剑,想起静和血肉模糊的下身,想起余妃让姜姑姑用猫爪钩撕扯我的皮肉,我在发抖,无法抑制的抖。
如果火能烧毁这一切多好,就彻底了结这一切,连同所有绝望,疼痛和回忆,让一切归于平静。如果能,我愿意竭尽所能,可惜,这世间没有如果。
我不知道是如何回到院落的,沉香说,江欲晚送我回来的时候让她好好照顾我。我住的院落里,看不见广寒宫的三层楼宇,可我看得见冲天的火光,它把半面天空都照亮,让夜晚的天有种诡异妖艳的美感。
我没有睡意,就一直站在窗口看着,沉香劝不动我,跟在我身侧一起看。
“姑娘,节哀顺变,您要想开,等过些时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扯了扯嘴角,肌肉僵硬,并没有说话。
有些人觉得这世间没有不能痊愈的伤痛,时间是良药,可它只能治疗愈合的伤口,却无法治标治本,每逢阴天下雨,总要犯病,那是永远治不好的,就连时间也不成。
天刚亮的时候沉香就给我梳头,孔裔交代说是起早就要动身,可我的行李少的可怜,几本书,几件衣物,沉香早已收拾妥当,随时便可出发。
“姑娘,两串宝石项链,一颗夜明珠已经收起来了,您真的不带其他东西了吗?”沉香问我。
我摇摇头,眼眶酸胀,一夜不曾合眼,直直望着广寒宫上空的火光发呆,直到看着火光渐弱,慢慢颓萎下去。心被掏空,那场火仿佛是一场剧目,将我的人生一一演绎,火熄了,剧落幕,一段结束了,另一段却正在展开。
“沉香,那是我们日后赖以生存的钱财,你我从前都是养尊处优长大的官家小姐,什么都不会做,可总要活下去,可傍身的就只有这些,不够我们活一辈子的,只能应应急。之后的日子要靠我们自己,不然就得饿死。”
沉香见我这么说,有些莫名其妙:“姑娘,您是怕沉香不能吃苦吗?”
我未回答,径自说下去:“我与你都只是凡人,没有谁能承担起谁的人生,或是拯救他人,就与从前我跟你说的那样,你跟我,若是能出了长门宫,便只为自己而活,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你若无处可去,跟着我一起,我们便相依为命,可你不是我的奴婢,你是沉香。以后的日子不知悲喜,可若是我们决定踏出去,可能有的凶险和困难,我需要跟你说清楚,你再好好考虑下,不要将身家性命当做儿戏。”
沉香闻言眼眶一红,跪倒在我面前:“姑娘不要嫌弃我,我虽然不能给姑娘荣华富贵,可是简单的照顾姑娘起居一定会做的很好。
沉香年纪很小时候就被家里人送入宫中,之前一直在宛平公主身边伺候,是尚仪局里分派的女官。十八岁那年,随着公主前去容妃娘娘的寿宴被先帝看中,后来才封了才人的,并非是无用之人。而看在皇上让我照顾您的份上,不要扔下我好不好。”
我扶她起身:“你莫急,听我把话说完。”
“沉香这么说来,我反倒不如你,从前我只是个百无一用的官家小姐,虽说如此,可因为年幼时候贪玩懒惰,连女子最基本的女红都做不好,入宫这一年多更是什么都没学过。
作画,写字,那只是富贵之人擅长却于生计无用的东西。而后在长门宫的两年,会的也只有编席子,这些你是知道的。可若是应付日后的营生,那是没办法的,正因为如此,我需要跟你交待清楚。我不希望到山穷水尽的一日,你我恶语相向,埋怨互责,那便太难看了。
容你思量清楚,是我应当尊重你的,你先思忖思忖,想通了,做了决定再答复我也不晚。”
沉香焦急,连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从前在长门宫时候,我就知道姑娘是个好人,虽然您总是很冷清,极少说话,可我知道,您的心还是暖着的,您能救静和,也救了我,我愿意跟着您,做牛做马都愿意.只要能跟着姑娘走,布衣草履,吃糠咽菜,哪里都好,好过一个人孤苦伶仃。”
我浅浅一笑,看着她的脸上眼泪涟涟,伸出手帮她拭泪:“莫哭,今日之言,你日后可要牢记在心,不要轻易打破誓言。若是难以维持,直言相告就好,切莫欺骗,否则,我永远不会原谅。”
离
天刚泛亮,我和沉香便被曹潜接走,车队停在皇宫的后门,在长长无尽头的宫道间连成一队。江欲晚有心,安排了一辆不大,但不算简陋的马车,里面东西一应俱全。
我出来的时候,正好有侍卫押着德妃一行人跟着从另一边走出来。所有人的行头全换,不见了满身的绫罗绸缎,只有简单缎衣,身上少有几件首饰,看来还算体面。
“萧重沄,你这狗贼,贱妇……”
德妃见我面迎头就骂,丝毫没有收敛,这一骂惹怒了我身侧的曹潜,上前便是一记耳光,打得德妃嘴角流血:“泼妇,小姐面前,哪容你放肆。”
德妃自然不服,似乎心里知晓自己不会死,所以肆无忌惮,无所畏惧的朝我嚷嚷:“如何?皇上不要你,把你打入冷宫,你在长门宫里找不到男人,一出冷宫,便迫不及待的勾引其他男人了?还真有本事,倒也有蠢货上勾。”
说完斜眼看曹潜的脸,极其不屑的嘲讽道:“小姐?她哪里是个小姐,不过是个破烂货罢了,你连这种货色也要,你是没见过女人吗?”
“德妃,你最好留得口德,不要以后死的难看……”沉香闻言,动了火气。
我伸手,拦住沉香下文,拍了拍面前曹潜的肩膀,轻声道:“让她骂,何须与这种人计较,何况她能骂的时间也不多了。”
我撩眼,看着德妃脸上一道红印,微微一笑:“你这忠臣之女难道是受了将军的新恩了?不然如何这般肆无忌惮,我投敌被你称作狗贼,那你呢?已然与你痛恨而不屑的我沦为一种人了吗?那还真是不幸。”
德妃的脸色顿时发青,咬牙切齿的像是想把我生吞活剥了一般。
我转身,往宫门外轿子的地方走,边走边淡淡道:“以我浅薄的见识以为,你这般落入敌手的忠臣,定是不会苟活,应是自裁以表忠才是。”
再听不见德妃的咒骂,我却心里没了底,但看德妃一行皇室成员的待遇并不落魄,也应该没有遭到行刑,若是按照曹恚之前的说法,这并不正常。可若是这本就是出于江欲晚的指令,这便更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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