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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轻笑:“说来说去,我倒要对你们两个感激不尽,许是活该赵家谋反,萧家通敌,活该珍妃惨死,活该我无罪下狱,活该赵萧两家百余口人无辜连坐。-
我甚至可以替你们设身处地的着想,为着江山,为着皇权,为着野心,也为着私利,可又有谁为着我着想过?
你曾说的一句话,我不得不承认在理极了,父亲的爱不是我福气,李哲的专宠也不是,我能如何?一介柔弱女子,出府入宫,没人问过我意愿,没人考虑到我安危,被投放在最前沿的那个位置,首当其冲,活该倒霉。”
江欲晚沉默,我一字一句诉之于口,仿佛细针穿心,我其实不懂,怎么也不能懂得,这般情势下的爱与不爱,到底有何区别。
身体不受抑制的微微颤抖,我气息微急:“他又何须留下我一条命,只为了于心不忍?只为了还有个念想可以让他更问心无愧的活下去?可他不知道的是,从父亲和舅舅开始密谋的那一刻起,我跟他,早已经分道扬镳,无论从前还是现在,就注定我们生成反目,死亦成仇敌,这是没办法改变的。”
“那我们呢?”
我顿了顿,声色如薄冰浅水:“从江家落魄的那一日起,从父亲毁婚的那一刻起,你不会是原来的你,而我也再不是当初的我。”
话音刚落,帘子乍然被掀起,孔裔急声:“将军,大夫请到了,请快取出断箭,不能再耽误了。”
我一怔,转眼看江欲晚,他伸手,扯住我手腕:“你且还可知晓,我依旧是当初的我。”
生
大夫被孔裔连拉再扯的拽到帐篷中,没人注意我脸上的神色,只是匆匆忙忙鱼贯而入,也不知是谁冲撞了我肩膀,我站不稳,重重往后跌去。
疼,一整只手臂都剧烈的疼痛,我用手拄地,稳住身体,突地感到有温热的东西缓慢的蜿蜒而下,低头一瞧,一抹红色从袖子里滑下,又是血,令人厌恶不绝。"
“萧小姐,我可否跟你说几句话?”孔裔站在我面前,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轻声问道。
我点头,吃力的站起身,反问:“孔副将可有绳子借我一用?”
孔裔蹙眉,在腰带里翻了翻,递过一团褐色布带:“没有绳子,这个可用得?”
我接过,点点头,用受伤的手捏住布带一角,另一只手稍稍用了力道,将伤处捆了个结实,复又抬头:“可以走了。”
帘子被掀开,大光大好,刺得我眯眼闪躲,孔裔走出帐篷一段距离,站住脚,转身看我:“许是孔裔有些自作主张,可这道理孔裔是懂得的,当初萧小姐也力求将军救您于水火,然后放您归于草野之间,可如今情势大变,便不能同日而语。
将军的现况萧小姐再清楚不过,恕孔裔言重,若不是为保全萧小姐,将军亦不会受此重伤。徐庄县不过只是个谋算之间的环扣,如是没有突发缘故,是绝对不可能出了这等差池的。
如今,形势不利,前面的路许是更不好走了,若是萧小姐仍旧跟我们前行,一来不利于萧小姐自身安危,二来,更不利于将军大业之成。不知孔裔的这番话,萧小姐可曾听懂?”
我撩眼,掠过孔裔的脸,他顿觉不自然,眼神飘忽,不欲与我对视,我笑:“副将的话说的一清二楚,我自然是懂得的。可我也有几句话,不知道孔副将要不要听听看?”
“小姐但说无妨,孔裔洗耳恭听。”
受伤的手臂一直疼痛不已,伤口崩裂,少不了出血,可布带绷紧手臂阻止血液流通,只觉得愈发的发麻,肿胀不堪。我负手而立,一身红衣已经凝成绛紫色,天光普照,倒显得这绛紫色富贵有余。
“生死之刻,将军坦言,孔副将值得信任,那想必从前,家父与将军之间的事情,你也一定有所耳闻。感情深浅且不论,但求扪心自问,萧家落难之际,可有人入宫救我?或是救萧家一人?没有。
我苟活于长门宫,终是我命大,熬到城倒帝逃,将军入城,一来应是企图活捉李哲,二来,想必是因为寻我,而寻我的原因何在,副将自是比谁人都清楚。
再说火烧广寒宫之后,卖锦布,当细作,放粥救荒,这其中哪一点,不是在给你们将军脸上贴金,若是还有人心慈仁义的念着我这废妃的微薄善意,我可谓功德圆满。
人人都知,寻得李哲昀妃,便可得半分天下财富,只是你们将军眼疾手快,先下手为强,可终究还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广寒宫里的珍奇异宝,我自是双手奉上,先有诚信之约,再有礼尚往来,哪有谁白白占了谁的便宜?怎的,如今,所愿得偿,废妃便只是废妃,百无一用,便信手可抛,你们将军可是这般心思?”
“断然不是将军命我,我只是自作主张罢了。”孔裔急急出口,像是生怕我侮辱了他家将军的举世无双。
我目视孔裔,嘴角含笑:“孔副将莫怕,你家将军的心窍,比起女子心海底针般细密精准,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你何须担心当初毁婚让他痛苦不堪的罪妇,会让你这天上无两地下无双的将军大人迷失方向呢不知所为呢?许是他的心思,你还没有看透,若是真的看不透又猜不着,不如向你们那神算的秦先生求救,也不迟。”
我面带笑容,翩然转身,边走边道:“孔副将莫赶,时候不到,我自是不会离开,若是时候到了,便是你们将军跪地乞求,我也不会留下来。于此,以后这种心思,要不得,也闹不得,言尽于此,副将多担待了。”
身后的孔裔依旧沉默,许是我是他这一生所见,最恬不知耻,厚颜无尊的女子了。可我从来不是个被欺负的角色,自问我平日里心平如水,可心里也是有自己打算的。
我与江欲晚之间,分算的,自然一清二楚,我曾为了我的未来付出多少,我必是要收到多少回报,而在这场交易当中,你来我往之间,他绝不是吃亏的那一个。
队伍当中,肯于我亲近的,就只有方愈一人。我伸出满目疮痍的胳膊让他帮我包扎,他害羞,白面俊颜覆了一层浅浅红晕,一直延伸到耳朵根去。他轻手轻脚,似乎不敢碰触我皮肤,又似乎生怕下了重手让我疼痛不止。
我顿觉好笑:“方愈,我这般满是疮痍的手臂,如何让你面红耳赤的,该如何包扎你照办就是,无需蹑手蹑脚,我忍得住。”
“夫人,女子肌肤本就娇弱,这么大的破口,还未痊愈,又裂开,怕是要留疤了。我这就帮您上药,有些疼,您忍着点。”
“无妨,也不差多这一道。”我轻语,微微蹙眉,布带被一圈圈拆下,随着阻力被去除,麻木感渐慢消散,疼痛感更甚。
“夫人,听说将军伤的不轻,这会儿应是在拔断箭,您不去看看吗?”
许是当时我用力太大,布带绑的牢实,已经去嵌入皮开肉绽的皮肉之中,布带除去,衣料却黏在伤口上,轻微的动弹都会让我疼的流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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