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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转头,看到陈若合正垂头站在人群中,满面疲惫憔悴之色,想是一直牵挂着他,寝食难安。云海清心里暖融融的,又有些微的不安。如果不是他守孝在身,没有发生陈炽的这件事,他怎么能让陈若合露出这等忧郁的面容。
当着众人的面,云海清走到陈若合跟前,揽住她单薄的肩,也不说话,只是温柔地望着她,那目光依然是陈若合所熟悉的平稳,让她感觉到心安。时间流逝,誓言亦老,唯有心意不变。
接下来的三天都风平浪静,陈炽跟人间蒸发了一样,也没作案也没教人偶然瞧见。在这三天里,陈若初也醒过来了。她虽说没受什么大伤,却变得十分沉默寡言,整日失魂落魄的,时常坐在院中望着一树繁花发呆,陈若合有几次过来看她,还见她背着人偷偷抹眼泪,似有许多无处倾诉的委屈。除了师叔陈圣卿之外,陈若初跟谁都不愿多说一句话。就连陈若合来找她,她也只是敷衍几句。陈若合暗想,那个晚上她究竟是受到了怎样的刺激,才会变成这副模样。
陈圣卿有次同陈若合说,陈若初对他也只是念叨,说陈炽不可能善罢甘休,必当更为疯狂地卷土重来。因为陈措还在卧床,他们俩也不好拿这些事情去刺激病人,更不好拿去让云海清添堵,均一筹莫展。
对于邛崃派而言,倒是有个天大的好消息。因得当今天子生辰大赦天下,牢中犯人非是死罪均可得赦,发给盘缠供其回家。云子义当时陷入牢中也只是被疑与强人勾结,非是重罪,关了月余,便被放出来了。他一出狱,就四处打探阿寒的消息,得知早在半个多月前,阿寒就在街头身亡了。云子义想着和阿寒在狱中度过似梦似幻的一夜,想到阿寒临走之前的眼泪,那句谶言一般的“缘不尽,纠缠不休”。他估摸阿寒之死十有□和向风脱不开干系,气得直接奔到阿寒栖身的破庙中,恨不得当场把向风打死。孰料破庙中早就是人去楼空,云子义四处一打听,才向风今非昔比,早就被凌王爷接到府上享荣华富贵去了。
原来前段时间,凌王爷府上修葺花园,不料从水池中起出一具女尸,生生把夫人南氏给吓出了病来,请遍名医也医治不得。眼看就无力回天了,王爷也无奈何,贴了榜出来,重金请各路神医,向风当即去把榜给揭了。他也算有些本事,几帖药用下去又配合针灸,,夫人的病就见了起色;再调养了几日,竟然病愈了,而且容光焕发,更胜以前。
凌阅沧大喜,得知向风只是一个铃医,无栖身之地,前不久又死了相依为命的女儿后,十分同情,便把向风接到了王爷府中住着。所以说,云子义想要收拾向风,先要收拾了王府中上百侍卫。
逼死女儿,竟能沽名钓誉,尽享荣华,果真是天不长眼。云子义气得把牙都要咬碎了,也无可奈何,只得先回邛崃派,再做别的打算。
待他回到邛崃派后,才知晓悲剧不仅如此。五师弟云子风前些日子惨死陈炽剑下,且陈炽杀人无数,罪行罄竹难书,更要添上邛崃派中不少门生的命。邛崃派仅存的三个师兄弟重逢,难免把酒垂泪。云海清将阿寒为云子义打制的镔铁剑交还云子义后,他看着剑鞘上“云子义”三字,忆起伊人身姿容貌,方解“一寸相思一寸灰”之味,哽咽难言。上天也似感应到他这般悲伤一般,当夜疾风骤雨忽至,吹落满树梨花如雪,雨中幽幽笛声如泣如诉,让云子义做了一夜噩梦。
第二天清晨,天又放晴了,是个大好天气。邛崃派众人也觉得压在心头的阴翳稍微散去一些,因为邛崃派后的山坡中有翠竹加桃梨千树,有那年轻的娘子和官人甚或来邛崃派中踏青寻访,只是一进大门就被漫天挂着飘舞的白幔给吓出去了。凌苏卢和肖希直也商量着是不是该赶紧回灌县了,起码那里是他们的地盘,无论是派兵还是打电话叫兄弟抄家伙能方便点,赖在邛崃派,人生地不熟,王爷和知县儿子身份完全不顶用,还要被云海清鄙视。
众人各怀心思,只道这是暴风雨后初霁后的平静,因而生出别的更多考量来。不料午时才过,忽然有个年轻门人连滚带爬地跑回来,鼻涕眼泪流了一脸,见到云海清,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泣不成声,连话都没说出来完整的一句,竟然晕了过去。云海清以为他是大白天撞了鬼,叫人又是按人中又是灌姜汤的把他弄醒了。那门生一醒过来,便哭着对云海清说:“大师兄,又死人了!整整一村子!”
这个门人住在离卧龙镇不远的一个村子里,那村子很小,也就十几户人家,今天想趁着早回家一趟,谁知道一进村才发现,风雨之夜,整个村子都被屠了。十来户人家,几十号人,无论男女老幼,无一幸免,死状都很惨。他爹娘的头被挂在他家房檐下,身体被扔到猪圈里;他哥哥被砍成了几段,眼睛还被挖了出来;未出阁的妹妹还好落得了全尸,脖子几乎被砍断,只剩一层皮连着。村里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一夜雨水都没有冲刷干净满地的血,四处都散落着模样凄惨的尸体。
门生来不及悲恸,先被这地狱血池般的景象吓呆了,扶着树干连连呕吐,几欲昏厥,过了很久,双腿才好像能动弹了,连忙转身跑回邛崃派,一路上跌了多少跤都记不得了,说完便嚎啕不止。
云海清听完后,眉头紧锁,面上冷静,藏在袖中的手却不住地颤抖。卧龙镇这一带因为与世隔绝,素来平静,如桃花源一般,一夜之间一个村子被屠戮殆尽,对于住在这里的百姓是想都想不到的。
云子墨愀然道:“手段残忍,陈炽一个人难以做到,可能是山贼所为。”
云海清叹了口气说:“那村子那么穷,有什么可抢的?再说,抢了财物,为何要杀人。手段又残忍如斯?”他闭上眼睛,捏紧了拳头:“邛崃山中的贼人流窜不定,哪个不看邛崃派的三分薄面,而且做出这等行径……”他自言自语着:“陈炽怎么可能,他只有一个人,才那么小的年纪……”
如果是陈炽一人所为,那么他究竟有多么可怕;如果他还有同伙,又是怎样的一个魔头……光是想起来,就让人毛骨悚然。
凌苏卢拍拍云海清的肩膀:“兄弟,为何不去案发现场去看看?是什么人所为,如何所为,看了便知,总比在这里猜测好。”
云海清颇为厌恶地拨开凌苏卢的手,叫了几个人说道:“一同随我去看看。”
凌苏卢要跟着去,云海清也不拦。肖希直琢磨了一番,与其留在此处束手无策,还不如他先赶回灌县搬来救兵。当今太平盛世,村庄被屠是了不得的大事,官府方面不出面不行。不论事情是不是陈炽所做,都要尽快除掉他才是。待云海清离开后,肖希直留了一封信,就与带过来的三名仆从收拾行李,准备下山。
正当准备溜之大吉的时候,陈圣卿却意外来访,而且开口便是惊人之语:“肖公子,恕陈某冒昧,您能否带着陈若初一同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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