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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城郊有个逃走的老弱病残建立的联盟,达博有些印象,所以当前一天晚上西南城郊大火窜天的时候他就觉得心中不安,虽然他本能相信无论是塞恩斯还是乌托邦都不会给这些老弱病残留下活口,但还是早早备好了几个月都没收拾过的床铺。
当在窗里听到外面除了风声还有别的动静的时候,他近乎是跑着下去打开大门的。
来者一行步履匆匆,有十几个人,都带了抵挡风沙的大斗篷,为首者进门便掀开帽子,达博看到这是一个看起来很疲惫的中年人。
“是南方那个联盟吗?”
“是的。”男人点点头,他眼睛有些无神,应该是常年戴眼镜的,整理衣服的手上有这一层薄茧,这是长时间书写的印记,男人身后的一行人看起来很尊重他,在他掀开帽子以前没有人动手,在他应邀坐下之前没有人乱动。
“我们现在是一群难民了。”斯皮尔卸下风衣,认真地看着达博,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弱势。这时所有的来者都卸下风衣,让达博震惊的是这群人几乎都是老人和孩子,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些人还能活到现在。
“在这样的世道生活下去,仅凭我们这样的人……真的很难。”斯皮尔叹了口气,双手自顾自整理着衣袖,“我们是真的没办法了,所以恳请坚固的萨拉城可以接济我们。”
达博楞了一下,为难地说:“我……这……”他看着那群乌托邦眼里的“小羔羊”,脸上满是不忍和悲哀:“可是你也知道,萨拉城是受乌托邦的保护的,乌托邦要求……”
接下来的话大家都不用说,尽管已经司空见惯,斯皮尔的心还是短暂地抽了一下。
安德鲁安轻轻地拉了一下他的手,男孩睁着大大的、清澈的眼睛看着他,还扫了扫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整理好的衣袖和衣领。
斯皮尔知道安德鲁安总觉得他是一个过分严谨考究的人,孩子到底是不记仇,只要和相信的人在一起,总能短暂地从阴霾中走出。
其实很久以来他都委实无法向年轻的安德鲁安和小桃解释他那种对于道德和自律近乎变态的依赖,这是他这几个月以来,无数长辈和朋友用血和骨凿出的一道疤,已经是每个活下来的大人生命中不能承受之痛,这种感觉已无从向年轻一代谈起,就像鲁格的死因不能被触及一样。
“求求你了。”斯皮尔低下头,沉声道:“能活到现在大家真的不容易,我们真的不甘心。”
他这副忍辱负重的样子更是让曾亲眼看着至亲被抓、却没担子和城内求生的其他壮年人反抗的达博吃了一剂猛药:“可是……我和萨拉城的联系也不多了……”
斯皮尔忽然抬起头:“那就是还有吗?您下一次进城拿补给的时候……您,您是怎么进城,会不会有车……”
达博宽慰着这个忽然焦躁起来的男人,无论是谁面对这一屋子的老老少少也不会有多少戒备,他带着一种特殊的自傲感道:“萨拉城每月十五号换我值岗,我会在清晨换岗后顺便进城买东西,也不会待太久……”
话音刚落,达博就觉得面前男人的眼神有哪里不对劲。
窗外的风声太刺耳了,达博心下一惊,面前的两个小孩忽然跳起来,一左一右控制了他,手劲大得惊人,根本不想他们看起来这么“正太”,面前那个温文尔雅的男人叹了口气,木讷着脸瘫坐在桌旁,楼下的大门被打开,脚步声匆匆不绝,达博的心狠狠摔在地上:“你们,你们不止这么多人!”
斯皮尔疲惫地看了他一眼,话都不想说,点了点头。
“不觉得你们太过分了吗?我好心招待你们,哪里对不起你们……”
压着他左肩的男孩用力将他一压:“那我们好好待在城南,你们又为什么要泄露我们的行踪,我们哪里对不起你们,要让你们引来这样大的杀身之祸给我们?”
达博想起之前乌托邦以人数不够为由要带走一批壮年的时候,城中那些人拼命把他们的方向向南指引的事。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心情。
其实做人,要么就认认真真,为每一件自己觉得对的事奋不顾身,勇敢着直面所有的荆棘;要么就心一硬到底,永远不做对自己没好处的那些世俗道德下的假大空,为了自己谁都能伤害,谁都能背叛。
最难做的就是心里怀着理想,手上却畏畏缩缩,永远被困在道德的枷锁里苦苦挣扎自我唾弃,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会真正自由,哪怕七老八十垂垂老矣,病榻之上想起曾经背叛过的人、对不起的事还是倍感折磨。理想的英雄活在心底,几十年如一日地批判着生活中的懦夫,对英雄和懦夫都是一种天长地久的折磨。
楼下的脚步渐渐逼近,他根本不用猜就知道这是一批有着作战能力的小部队,因为特制的鞋靴和武器碰撞的声音清脆入耳,脚步的节奏都蕴含着力量。他认命地闭眼,没过几分钟,一支年轻的满编队就出现在他眼前。
为首的年轻人长相锐利,面无表情,英俊得像个机器人,他俯视着被按在地上的达博,毫不带感情地张口:“下一次十五号是什么时候?”
作者有话说:
久等了对不起!快入v了,大家快点离线!
第79章
“从这场灾难爆发的第一天开始,我每天睁开眼,都会问自己,假如这是我生命的最后一天,我会做什么?我会怎样面对死亡?”
尤娜思漂亮的头发随意盘在脑后,抱着一个看起来很小的孩子,语气温柔恬淡地对着周围一圈拥簇着他们的孩子讲到:“我们都是神的孩子,耶稣愿意为我们的过错去承受死亡,我们呢?是不是也应该勇敢一些?”
火光打在她已经深深凹陷的面颊,闪着光的眼睛却神采奕奕,她的声音温柔平静,语速很慢,每个人听了都会觉得愿意永远陷在这份温柔里,如果不是背景音还有“滴答滴答——”的话。
那是被挂在墙上的阿塔博的尸体在滴血的声音。
他像一片被开膛破肚的腊肉,内脏流了一地,脸庞也看不出人形——鼻子被挖下来,耳朵被割掉,牙齿也被一颗一颗地拔光了。赛恩斯的机器人天生没有人性,用“残忍”形容它们未免高估,他们是用机器大脑推测出人类的疼痛承受最高阈值,然而这个男人每一次都让他们失望了。
当这批怪物第一次来临的时候,他们要求他交人,他拒绝了,于是他被剜掉了膝盖骨。这群怪物带走了一个女孩,后来他听说女孩死在了他们要征服的下一个城邦。
在这漫长的十几天里,尤娜思近乎要忘记当初他们一起立下的要用生命保护这批孩子的雄心壮志,她只能看着自己的挚友被开膛破肚,像一块烂肉,这种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逼得她快要疯掉,可是一低头,一百多双纯质恐慌的眼睛还在紧紧地追着她。
不能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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