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论荀澈这头到底又起了什么心思,俞菱心回到镜湖水榭的时候,心中的甜蜜与欢喜都仍旧是满满盈盈,可在水榭左近等候她的荀滢与俞芸心,便没有那么好的心绪了。
尤其是荀滢今日几乎是独自支应了整场诗会,纵然性情再如何柔顺温和,还是显出了几分疲惫之色。
而俞芸心满心想着俞菱心当面开罪了皇后侄女,到底后果会有多么严重,哪里还能踏实坐住,就是不敢在荀滢面前直接哭出来,脸上的神色也跟要哭差不多了。
明锦柔是后来追着一起送俞菱心出来的,连忙过去安抚荀滢“滢儿,是我说话久了,我该打。下一回诗会你只管坐着,我来操持”
荀滢倒也没有多少不愉之色,瞧着明锦柔好似心绪恢复了些,反而放心,只是笑笑“你回头补我两盒好墨便是。”
俞芸心那边可就笑不出来了,尤其着俞菱心神色轻松愉悦,整个人更是烦躁不堪,连连抱怨俞菱心去的太久了。
俞菱心却哪里会在意,随口应付了,便与明锦柔和荀滢告别,才终于带着丫鬟们前往二门等车回府不提。
待得到家,时辰还早,俞菱心和俞芸心便直接去东篱居见老太太。毕竟到晋国公府那样的人家去做客,俞老太太既是欢喜,也是挂怀,早早叮嘱了回府之后要过来说话。
两姐妹进入东篱居的心情自然也是截然不同的,俞菱心一路上除了时不时唇边泛起不自知的甜蜜笑意之外,也稍微仔细想了想有关荀家,明家,以及文皇后朱贵妃等等几个家族之间的利益关系,到家下车的时候就有些分神。
而俞芸心因着马上要回家终于稍稍放松几分,但多想想文家姑娘先前锦绣环珮,行动傲慢的骄矜样子,以及被俞菱心当面讽刺掩面而去的行动,又越发的害怕起来,所以进入东篱居的时候,小脸上已经满是哭意了。
俞老太太正与苏氏坐着说话,先前的那些龃龉事情虽然俞菱心主动要求揭过不提,但老太太对苏氏还是自此就深深不喜,苏氏只能百般小心谨慎地讨好,婆媳之间的关系很有些僵硬。
此刻见到丫鬟打了帘子,俞菱心与俞芸心两姐妹进门,一个笑盈盈,一个泪汪汪,俞老太太和苏氏都很意外“这是怎么了”
俞菱心这才留意到俞芸心不只是烦躁担忧,而是眼泪真的掉下来了,犹豫了一下措辞,还没开口,苏氏那边已经心疼地一把抱住俞芸心“芸儿别哭,有娘在,怎么了跟娘说啊”
俞芸心扑进母亲怀里,哇的一声哭的更厉害了,俞老太太也有些着急,去问俞菱心“菱丫头你来说,今天诗社出了什么事么”
俞菱心连忙握着老太太的手宽慰“没什么大事,前头还行,后来有两位姑娘说芸儿法不太好,还得练练,当着那许多人,语气也不大好,芸儿脸上有些挂不住。后来她们又找寻明姑娘和我的不是,有几句话便顶了顶,不是大事。”
俞老太太刚要再问,俞芸心那边已经稍微缓了缓,转身驳道“才不是这样简单。老太太,那两位文姑娘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人家说了我的法也没有什么,可后来大姐姐顶撞人家的话才叫厉害,最后那两位文姑娘是哭着走的”
苏氏立刻脸就白了,几乎要站起来“皇后娘娘的侄女老太太,这,这可不是小事啊”
俞菱心倒是也能理解,以苏氏和俞芸心的见识而言,有如此反应很正常。只不过要如何解释如今荀家与明家对待皇后和沂阳侯府的态度,倒是有点微妙。
她这边一沉吟间,苏氏越发的坐不住了“老太太,咱们府上是不是应该立刻送礼给文家还是,还是带着孩子们过去登门道歉皇后娘娘的侄女,咱们哪里能够得罪”
“你先别慌。”俞老太太心里虽然也是一沉,面上还是撑得住,尤其着俞菱心的神色这样镇定,就更觉得此事有蹊跷,“天没那么容易塌下来。你先带着芸儿回去梳洗换个衣裳,我仔细问问菱丫头,晚上等老大回来再商量。”
苏氏也想再仔细问一遍女儿此事的细节,当即便领着俞芸心匆匆去了。
待她们出了门,俞老太太也露出了几分忧色“菱丫头,你素来稳重,怎么会在外头得罪人,还是文家姑娘这不是真的罢”
俞菱心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与文若瑶之间的对话给俞老太太复述了一回,毕竟当着那许多人的面,她不说,俞芸心也会说。
至于有关与明锦柔两回走在一处,只能含糊解释为自己头一次真的是去整理衣裳,而第二次则是明锦柔与她单独说话,叫她为文氏姐妹的事情放心。说起来后半段也还是差不多的,荀澈叫她过去也可以算是为了这个。
俞老太太听了便沉默了半晌,神色还是有些惊疑不定,但却不是像苏氏一样觉着得罪了文家姐妹而有灭顶之灾,而是再次认知到,天旭年间的政局真的要开始风云翻转了。
那冲突虽小,似是以俞菱心而起,实际上表明的是明锦柔对文家女的态度,只后来并没有明家其他长辈或者女眷出来给文家姑娘找补,便能折射出明家如今的态度,也不是与几个月前一样立场鲜明地支持皇后了。
难不成这一切都是从文安侯世子与秦王反目引起的毕竟明锦城与明锦柔兄妹交好文安侯府,人人皆知,而荀家世子荀澈更是有过与明锦柔议亲的传闻。
只是俞老太太却没想到,在这样的一桩变故当中,自家孙女居然会被搅进去,还成了发作的关节。
“祖母,您也不必太担心。”俞菱心主动挽了老太太的手,温言道,“皇后素来名声好,慈惠温和,也不会如何喜欢文家姑娘这样轻狂行事。再者这样事情到底背后有几分含义,想来大家心里都有数。皇后娘娘不会对咱们家怎么样的。”
俞老太太听着眼前孙女的言语中老练地透出对京城格局的了解,甚至胜过长子俞伯晟,心里也说不清到底还有几分惊疑几分宽慰,但最终还是轻轻叹了口气“你得明白,祖母也不多说了。回头你父亲那边,可能还要再说说。”
俞菱心含笑应了,又与老太太说了一会儿闲话才回去了莲意居。
当晚就听说苏氏哭哭啼啼地去房找了父亲俞伯晟,但二人很快又被老太太叫走,东篱居一番谈话之后,府中又重新消停下来,倒也没有再叫俞菱心过去重问一次细节云云。
不过,转日下午,苏氏的嫂子苏太太还是上门了。也不知道是苏氏完全没有被俞老太太的话安抚住,又或是苏太太同样听说此事,就觉得是个机会。总之当俞菱心被请过去苏氏正房吃茶说话的时候,进门就听到苏太太正在危言耸听“这后头的事,可就难预料的很了”
俞菱心对苏太太这个说话的腔调倒是熟悉的很,见礼坐下之后,就捧着茶盏听她继续说。
苏太太的意思其实也很简单,无非就是说此事后果严重。俞菱心在明家这样当场下了文家姑娘的面子,文皇后与沂阳侯府文家或者不敢对世代簪缨的晋国公府做什么,但俞家这样空有香清名,老尚早已过世的中等家族,还不是只要记恨了,想怎么碾死就怎么碾死。
哪怕一时没有动作,或者是碍着面子,但等风头稍过一过,随便找个法子整治俞家,那就全家一起受累,不要说俞菱心俞芸心这些姑娘家将来说亲会受影响,怕是俞伯晟的仕途也要受连累。
这套话顺下来之后,苏氏和俞芸心的脸色越发青青白白,拉着自家嫂子苏太太说话就要哭了,偶尔扫向俞菱心的眼光里也隐约带了几分怨恨。
苏太太这时候才透出了真正的意思“天子脚下,哪里是那么好立足的。我说句口冷的话,妹夫如今仕途真是不如当年老太爷,为什么呢还是没有人照应的缘故。都说朝中有人好做官,远的不说,你只瞧你哥哥,如今跟着朱三老爷办差,遇事也有人指点。我们家薇姐儿就更不用说了,在朱家闺学里头,与承恩公府的姐妹们相处不知多融洽,天天连个红脸的时候也没有,更不会招惹这样的麻烦了。”
顿一顿,又叹道,“其实先前我就说,大姑娘和芸姐儿这样的,就是去朱家闺学最好了,何必去那什么诗会花会的惹麻烦呢人家晋国公府是什么底子,明家姑娘那就是拿着菱姐儿当刀子使回头等真有事,你到底帮你们家的是谁”
俞菱心唇角不由一勾,刚要说话,便听外头白果的声音过来禀报“大姑娘,晋国公府的明四姑娘登门来您了,说是带了皇后娘娘的赏赐和国公府的礼物。”请牢记收藏,网址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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