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玩了好一阵,有感而发地开口,“好可啊燕山。”
后者本在出神,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才明白不是在说自己,带着莫名萌生的醋意摸了摸鼻尖。
临河的这条街走到尽头,会穿过一个深邃的小巷。
和先前所见的盛世之景不同,此地阴暗萧条,砖与砖之间的坑洼里流满了脏污的水,一直延伸到明渠中。
低矮破漏的房屋后不时传出几声有气无力地咳嗽。
阳光无法涉足的角落里,许多眼睛悄悄打量着过路的行人。
每个城镇都会有这么一处见不得光的地方,这并不稀奇。
此处大概鲜少来过客,因此观亭月和燕山难免受到探究的瞩目。
“从前高阳氏冗兵冗官,无论是京中还是地方上皆养着一大批混吃混喝,不学无术的世家子弟。这些人多是皇室里的旁支,有的更是极偏僻的血脉了,每日只管摆阔气,讲排场,反正有朝廷发俸,游手好闲,什么也不干。”
观亭月的视线扫过逼仄浊臭的房舍,“据说当今登基后撤掉了许多卫所衙门,叫他们自食其力去谋生路。”
“对。”
这些矮房拥挤在一起,内里黑压压的简直分不清白昼。
燕山瞥见一个苍白瘦削的男子阴冷地抬眸着观亭月,便不着痕迹地牵起她的手。
“但是好逸恶劳了一辈子,哪有那么容易变,纵然一人分个一两亩好田,
大多也是卖了去喝酒赌钱,有银子时无度挥霍,没钱就上街去讨饭,人见人厌。”
这便是如今的高阳皇室。
她环顾四下,“所以,他们都在这里了”
“能在这儿的还算是好的。”燕山道,“饿死的,病死的,冻死的,不计其数。百姓大多知晓他们是什么德性,连当花子也没人肯施舍半个铜板。”
观亭月一时有些沉默。
她虽然知道大奕王朝外强中干,早已烂到了根上,但没想到它会烂得如此彻底。
昔年襄阳城闭而不开的一战,她开始还只认为是朝廷之人工于心计,不可理喻。而今想一想,似乎也不稀奇了。
连守城的兵都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那些京官又能光风霁月到哪里去
出了巷子,面前是另一条热闹的街市。
走没几步,不远处就见官差来来往往,像是有何事发生。
“快到安南王府了。”
燕山出她在困惑,提醒道。
“前日下的圣旨,安南王软禁在了京城,这座府邸怕是要查抄。”
难怪会有这么多官差。
自古砍头、抄家、游街乃是百姓热围观的三大戏,其中抄家排第二,眼睛尖的能有机会窥得达官显贵们的些许珍宝藏品,以饱眼福,长长见识。
故而王府十丈外便站满了无所事事的闲人,或推或挤,很是热烈。
“诶,你们别挤,别碰我的摊子别攘啊”
这十丈处刚好有个单薄的货摊,小贩艰难地用手维护着自己的物什,和一帮大老粗们斗智斗勇。偏不巧那官差扬声喝止,人群往后一退,只听“哐当”巨响。
“啊啊啊啊”
他卖的不知是什么鸡零狗碎,随着摊子一掀,顿时撒得满地皆是。
“我的东西,我的东西”
小贩忙跪在地上捡,亦有不少客见状转身来帮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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